就在这时，偏殿外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其实那声音是很轻的，但是被偏殿中几人的沉默衬托得很是清晰。

他们一同侧目朝门的方向望过去，想判断来者是谁，走来的人却在屏风外就停住脚步了。隔着屏风，他们能依稀看见那人的身形，判断出她应该是流云殿里的一个仙娥。

他们看见仙娥隔着屏风屈膝跪下了。

“萧晚叩见统领。前些日子萧晚偶遇风寒，未能在统领回来的第一时间前来侍奉，现如今身体已经大好，特来请罪。”

“萧晚是？”向子芸压低了声音问须怀章等人。

萧晚只是蓝隐偶然救回来的梨花仙子，在场几人都没有听过她的名字，所以一齐对向子芸摇头。

见状，向子芸也只能清了清嗓，用蓝隐的身份抬高了点声音回答萧晚，“我知道了。不妨事，你回去吧。”

屏风外的萧晚沉默了一会，他们看见她叩了个头，起身道了句“那萧晚告退了。”就离开了。

在萧晚走后，封温纶有点奇怪道，“蓝隐现在和仙娥们相处得这样好吗？居然还有什么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迎接她现在特地来请罪一说？”

“什么迎接。”须怀章有点无奈，“人家说了，是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侍奉。”

封温纶耸了耸肩，“不都差不了多少。”

几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会后，须怀章封温纶和林初就都告辞离去了。向子芸百无聊赖地坐在殿中，重新翻看封温纶和林初整理出来的那些可能性，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头绪和思路。

后来她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竟慢慢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一道身影跪在门外的屏风后。揉眼仔细看去，那身影和方才的萧晚极像，但是她不太敢随便认人，坐直了身子朝外面问了句，“门外何人？”

门外的人看起来跪了很久了，忽然被点到，起身后摇晃几下才终于站稳。“回禀统领，萧晚前来拜见。”

果不其然，是萧晚。

向子芸按了按额角，这才意识到刚刚萧晚过来应该是有事要找蓝隐。被打发走了一次还要过来，看上去事情还挺重要。

对方只是一个小仙娥，向子芸觉得自己还是能完成她想做的事的，应该不会暴露。所以出言答她，“进来说话吧。”

萧晚低低应了声“是”，绕过屏风进来了。

有清风随着萧晚一同入殿，卷着萧晚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送到向子芸鼻息之中。她忽然心中一跳，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有。反反复复打量萧晚，她没觉得萧晚长得面熟，但是萧晚身上的气息实在让她觉得太熟悉了。

像是曾经烙印在记忆里却又被努力摘除的那种异样的熟悉感。

萧晚似乎是被盯得有点紧张，在原地支支吾吾好一阵也没说出话。向子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挺奇怪的，赶紧清了清嗓，正色对她说，“有何事你直说就好。”

“我想离开蓝氏一些时候，特来向统领说明。”她垂眸回答。

“你要去哪里？”向子芸问这话的时候并不只是按部就班地问她，而是真的有些想知道答案。这有些奇怪，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萧晚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神界。”

向子芸神色僵住。

萧晚把她的僵硬误解为了别的，急急忙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这些日子时常梦见前世的事，梦境之中，我见到一位叫向子芸的前辈，我去打听才知，她现在已经成神了，名号是须静神尊。我，有点想去神界拜访她。”

像是被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梨花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压得向子芸有些眩晕。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蓝隐”看起来面色太苍白，萧晚有点担忧地问了句，“统领，您还好吧？”

向子芸却没有回答，而是问萧晚，“你都梦见什么了？”

萧晚愣了一下，“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你说吧。”向子芸说，“就当这是命令。”

萧晚这才低下头，徐徐说道，“梦见向子芸前辈喜欢坐在梨花树下喝梨花酿的酒，我和现在一样，是个不出奇的小花仙。她不嫌弃我，经常带着我练功，教我修习术法。我很敬佩她。”

“你不恨她吗？”向子芸这句问题问得太突然也太自然，她自己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样问，是在萧晚说完话的一瞬间，她的问题就出口了。

萧晚也愣了愣，“恨她？”

向子芸没有马上答话。

萧晚说的梦境与向子芸的记忆重叠，她仿佛跨越多年光阴望见那个时候梨花树下，花落如雪，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花仙指着她呵斥她说，“你能不能别再用梨花酿酒了，酒气那么难闻，哪里配得上梨花？”

她大笑，反问她，“你可知我是谁？”

听了她的名字、见识了她的仙力以后，那骄傲的小花仙马上就变得狗腿了起来，缠着她让她教术法。

那时的向子芸刚刚决定不再拜任何师父，心里自卑，表现出来却变成了对自己的仙力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她一口答应了小花仙，却在后来的一次练习过程中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失手杀死了小花仙。

“我杀了你啊。”向子芸这才轻轻开了口，“你不恨我吗？”

萧晚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看着蓝隐的样子，晃神之间，却好像看见了前世遇见的那位白虎族的恣意洒脱的仙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面对着蓝隐的面孔，她竟下意识地笑着回答了向子芸的问题。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啊。”

向子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自己刚刚的眩晕感又加重了。甚至，她感到力气和意识在一点点离自己而去，终于想起了什么，她急忙抄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了几行字后，安心地“睡”了过去。

蓝隐忽然倒下去的样子终于把萧晚的理智唤醒了些，她上前几步想扶蓝隐，可是刚触碰到蓝隐的手臂，就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从蓝隐身体里迸发了出来。她被那力量打倒在地上，明明没有受伤，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挣扎好久，最终还是不得不合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