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阵狼吞虎咽吃喝之后,苏岐意犹未尽停顿下来,幸福又满足地长长叹一口气,“刚才真是肚子饿了,眼睛里除去吃喝再放不进任何东西!都吃喝这么一会子了,我才发现那边墙上还挂着这么一个又唱又跳的玩意儿。”他指着餐厅楼梯右侧一块电子显示屏说。
那块电子屏幕上正播放一组展现北京大都市风貌的图片,频繁转换的动感画面,大红大绿艳丽色彩的大场面、大建筑,对人的视觉构成极其强烈的冲击效果。
田力看一会儿那画面说,“我突然想,你们家余慧子一旦对那位麻总的公关成功,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去北京那边工作了。”
苏岐心绪烦乱苦笑说,“什么叫一旦成功,人家余慧子已经对那位麻总公关成功了。昨天夜晚她回家说,那个麻总不但同意了在北京无利公司给她一个合适位置,甚至连三个月试工期和试工期间工资待遇的具体两个人都已经商谈好了。”
田力惊讶看一眼苏岐,“如果不喝酒,这消息你不会轻易告诉我吧?”
苏岐瞪一眼他气愤说,“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消息,才要请你来喝酒。”
“不到一个礼拜,你们家余慧子就给自己谋到一只纯金打造的饭碗,真够有本事!”
“那个麻总说,如果余慧子愿意,下个礼拜就可以去北京无利公司报到上班。”
田力再看一眼苏岐,谨慎问:“对这事儿,你什么态度?”
“我有点儿措手不及。”苏岐犹豫一下说,“开始,余慧子打定主意要请覃菲丽帮忙进北京无利公司的时候,我认定她成功的系数几乎等于零。因为我知道北京无利公司进人的门槛特别高,它们招聘员工时所附加的高学历高资质的条件,余慧子没有一条可以达到。当时我认定,她到了也只是一厢情愿的瞎忙活。”
“现在,人家余慧子已经把一厢情愿变成两厢情愿了,你怎么办?”
“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一定要想好!如果余慧子真的去了北京无利公司,你们这个家肯定要散。”
看田力脸上警告的神色,苏岐笑了,故意轻松语气说:“事情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家余慧子……应该不是那种寡情薄意的女人。”
田力仍旧一脸警告说,“三哥,你太自信了!你弄清楚,余慧子不是三从四德理论教育出来的传统女人,她是一个85后女孩儿。85后女孩儿,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苏岐笑起来,“余慧子已经给我当了三年老婆,我难道还不了解她?”
“三年的老婆算什么,三年之痒,正是你们夫妻关系的一道坎。大体上也是一致的。”田力说,“虽然你比余慧子只大四岁,当然你比我也大四岁,但是你们的思维方式相距太远,你和余慧子之间绝对存在一条代沟。”
苏岐冷笑说,“你又要对我老调重弹,说你们85后特别自我。”
“是,我们85后男女不光特别自我,还特别现实。”田力说。
“你说的特别现实,就是特别爱钱的意思。”
田力十分肯定点一下头,“是!我们85后男女不像其他年龄段的男女都有一些不着边际的理想,我们都很现实,我们的理想就是当有钱人,或者当有钱人的老婆。”
“你们为什么会那样特别?”苏岐端起酒杯示意地朝对方举一下。
田力端起酒杯大大喝一口酒,“这不能怨我们,得怨我们周围的生长环境。我们上小学开始启蒙的时候,就碰上中国大陆最强劲一轮改革开放热潮。那时候社会上流行的政策就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还大力提倡能挣会花的生活方式,到处都流行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的标语口号。当时中国大陆稍微有点本事、有点儿门路的男女,都想去美国、去欧洲、去日本留学、打工,然后差一点儿的就热衷去深圳、去海南经商做买卖搞房地产。大家全都在挖空心思做淘金梦,梦想自己怎么能从太阳谷里背回最多金银珠宝让自己成天下第一富翁,上边也整天在广播里电视里鼓励大家勇于实现这样的梦想。因为从小就耳闻目染那样一种现实,就接受那样一种教育,所以我们85后男女成人以后都特别爱钱,眼睛里除了钱再放不下其它东西。”
苏岐有些无奈叹一口气,“现在,不光你们85后男女爱钱,全中国男女老少都爱钱,大家的眼睛里都是除了钱再放不下其它东西。”
“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不敢对你们家余慧子太放纵了……”
“你的意思,余慧子为了去北京无利公司淘金,连和我几年夫妻情分也不会顾及?”
“除非你现在就及时出手采取断然措施,或许还可以防患于未然……”
苏岐犹豫着摇头说,“我怎么采取断然措施?人家好不容易让那么一家豪强公司的老总网开一面亮了绿灯,我凭什么去阻止她人往高处走呢。”
听服务小姐说,这包间是四海大酒楼二楼所有包间里要价最高,也最豪华舒适的一间。包间很宽敞,分里外间,除去有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有卡拉的音响设备,还附带有设施齐全的卫生间。桌椅家具是清一色红木雕花的古朴式样,装修也全部呈现喜庆的中国红色彩,于古色古香的风格里彰显出富贵奢华气概。
这包间是覃菲丽两天前托餐饮界朋友帮忙才好不容易预定下的,覃菲丽原准备用它和余慧子一起来为麻天际饯行晚餐用。
今天下午余慧子和麻天际从法门寺游玩回来,覃菲丽临时改变了计划打电话过来说,办事处公务缠身实在脱离不开,只有请好朋友的余慧子代她陪麻总吃这顿饯行晚餐了。
接到覃菲丽变更计划的电话麻总很高兴,他明天一大早就要飞回北京,今晚有好多话要和公司新员工的余慧子说清楚,还有一道至关重要程序需要余慧子陪他一起走下来。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垂挂下来,两个人的吃饭也接近了尾声。摆满大餐桌各色山珍海味的菜肴和酒水却没有下去多少。很明显,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顿晚饭上。某种程度上说,这顿饭只是他们之间一种催情的媒介,一处各取所需交易的平台。
十分钟前,两个人一番互相试探的言语调情之后,麻天际突然想起来从手袋里摸出一个装潢精美的羊皮盒子,再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女式金表。
“上午和你们市里一家公司老总谈业务,他有些事情离不开我的帮忙,临走时死活要塞给我一块女式金表,让我送给我心爱的女人。我看这块表还值几个银子,就收下了。”
余慧子看一眼表盒上的烫金外文,再看一眼那金表,心里噔噔跳着说,“这种世界牌子的金表,再加上表盘里那些镶嵌钻石,没有五十万人民币拿不下来。”
麻天际有些惊讶,“吔,你对手表行情咋这么熟悉?”
“我在一家拍卖行干过大半年,就负责手表、首饰的柜台。”余慧子几分得意说。
“真是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麻天际忍不住用家乡话由衷夸赞一句。
“大学毕业这些年,我先后打过二十几份工,所从事的行业也是天差地别各有不同。”余慧子满脸酸楚说。“就因为我那张文凭不是国内名牌大学颁发的,所有知名大公司的大门都对我紧紧关闭着……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麻天际肯定说,“那二十几份打工经历,全都是你今后活人的财富。”然后他把玩着那块儿手表问,“慧子,我枉活了这一把年纪,身边还真没有一个算得上是心爱的女人。你说,这块表我该送给谁呢?”
余慧子咯咯笑了,“你爱送谁就送谁,我管不着。”
麻天际笑嘻嘻说,“这块表我就送给你,我想让你当我心爱的女人。”
余慧子不再笑,一脸正经说,“小女子不敢要麻总这么贵重的礼品,我只求麻总给我在无利公司谋一个合适差事,就十分知足了。”
“工作的事儿和给你表的事儿,其实是一个事儿。”麻天际也不再笑。
余慧子沉默一会儿,羞答答从自己位置上起身,半推半就坐进了麻天际怀抱。
麻天际先把金表作为定情信物戴在她手腕上,然后就开始充满激情亲吻抚摸她。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老爹还大几岁的老男人亲吻抚摸,余慧子一边从心里出来一股子作孽和恶心的感觉,一边从心里出来同样强烈的新奇和刺激。过去一个礼拜,有钱有势的麻天际一边用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吸引她,一边又在用黄金打造的锦绣未来诱惑她,让她眼花缭乱的同时内心也不由自主花哨活动起来。尤其麻天际允诺在北京无利公司给她一个位置以后的这两天里,她一直在耻辱和希冀的矛盾里徘徊犹疑。她非常明白,自己跟随这个丑陋胖大的老男人搅合在一起会得到什么,也会失掉什么,在得与失的反复比较中,她慢慢迷失了自我和自尊……刚才他送给她的一块价值不菲的金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压垮她心中那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