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在你心里

作者：西秦老蛇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上午，覃菲丽把电话打到苏岐家里。覃菲丽在电话里说，今天早晨她和余慧子通了电话，如实向余慧子转告了他从机关出来下放去工厂的消息，余慧子当时在电话那边就哭了，哭着把自己好一通抱怨。

“她托我在西安给你买一条名牌真皮腰带，权作赔罪。”覃菲丽说，“腰带我已经给你买下了，一千多块钱那种大牌子。哪天你来我办公室取一下，我再请你吃顿饭替余慧子为你赔罪。当初，我也觉得余慧子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

苏岐不想去覃菲丽办公室取什么真皮腰带，更不想去吃饭，那样太伤自尊。便支吾着说：“算了，我不喜欢系什么名牌腰带，那腰带我就转送给你吧。”

覃菲丽咯咯笑了，“我不要你转送的腰带，我要你现在腰里系着的那根腰带。”

苏岐被这个无孔不入女人吓着了，忙改口，“这样吧，过几天闲暇了，我过去取。”

“你改变主意了，我也要改变主意。”覃菲丽刁蛮说，“等你去那家小厂上班以后，我要给你送单位去。顺便看看，你说的那家濒临破产工厂到底什么模样。”

苏岐真正被吓住了，忙说：“别！你可千万别来！”

“哥哥，是怕我去了给厂里人误会，还是怕别的什么？”那边覃菲丽低声笑了。

“我是怕红光厂恶劣的环境吓住你。生产创造的工厂和花天酒地的四星级写字楼完全是两个世界，两种状态。”

放下电话，苏岐独自发了好一阵子呆。他不光有点担心在北京陷入困境的前妻，还发愁覃菲丽不听他话，真的去工厂找他，她那种妖娆摩登的模样很可能会引发工厂里同事许多八卦联想。

覃菲丽是一个太富进攻性的现代派女郎，他常常感觉应付不了她，抵御不了她咄咄逼人的攻势。从前有余慧子的陪伴，他从不向其他女人多看一眼，更不会和其他女人应酬周旋。不由自主，苏岐又沉浸在对夫妻两人往事的无尽回忆与思考中。

司机小周丝毫不减速把那辆黑色奥迪汽车驶入红光厂大门，那个门牙明显外翘的门卫木桩似的站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小周已经猛打一把方向朝右手直通工厂办公楼前那片小广场飞奔而去。

在汽车轮毂和刹车片摩擦出的吱吱轻响声里，奥迪汽车在小广场上急速划出一道漂亮的形弧线，几乎是分厘不差稳稳停靠在正对办公楼大门的正中位置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岐忍不住为小周的精湛车技叫一声好。

坐在后排位置的冯希婕却拉下脸重重哼一声，毫不留情批评上了：“小周你要注意呢，以后跟我出来，尤其是下基层单位，再不许你把汽车开得这么无法无天飞扬跋扈！”

小周伸一下舌头不敢吭声，冯希婕横一眼他管自拉开车门下去。

苏岐安慰地拍一拍小周的肩膀，也拉开车门下去，却被小周一把拽住胳膊，再三要求他一会儿一定要帮着给冯局解释一下。

原来局机关小车班的司机都知道老局长退休以后冯希婕铁定要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大家都争着想当冯局的专职司机。眼看冯局上任这么长时间，一直也没有给自己固定司机，不管上哪儿都是由办公室临时派车，大家就猜想冯局一定是亲自考察体验之后，要在众多司机里挑一个称心如意的人选。

这种猜测在小车班形成定论，自认为有可能被冯局看中的司机就开始各显神通各找关系积极活动起来。小周认定自己的后台关系不硬，当着领导面拍马溜须的功夫也不到家，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就是驾车技术特别好，于是就刻意上演了刚才那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驾车绝活。

“今天好容易跟随冯局出来，我原本想脱了袜子露一手，没成想反而惹得冯局不高兴了。”小周朝自己脑袋上懊恼拍一巴掌。

苏岐呵呵笑了，“小周，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们小车班司机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给局里头头脑脑开车，为啥还一定要钻窟窿打洞想成为冯局的专职司机？”

小周支吾着说，“苏科，不对，现在应该叫你苏厂长了……苏厂长你应该明白，给一般局领导开车的司机和固定给局长开车的司机有本质的不同！”

苏岐十分好笑问：“具体怎么个本质不同？”

“具体我给你说不出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里面不但有明面儿上的好处，也有暗地里的好处。并且……暗地里的好处比明面儿的好处多很多。”

听小周的解释，苏岐笑不出来了。现在的人呀，都不再有雄心壮志远大理想了，都只剩下斤斤计较蝇营狗苟的现实了，并且都已经现实到了无孔不入的可怕地步！如果一个国家的男女没有精神追求，一天到晚都把注意力放在如何满足一己私利上，放在金钱物资追求上，这个国家注定不会有真正的强盛，也不会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苏岐看见冯局刚走上办公楼正门台阶，已经被一群红光厂干部迎出来围拢住献上了殷勤，他不能再听小周的解释，赶紧拉开车门下车过去。

在冯希婕的掌控主持下，新任厂长和红光厂中层以上干部的见面会开得简短又节奏明快，刚满一个小时就被冯希婕果断结束了。她刻意把会议开得简短简洁，一是因为她一贯雷厉风行的工作习惯，另外她有意要给会后留出充裕时间。她要和苏岐一起去红光厂的主要科室、车间转转看看，实地察看了解工厂的状况和下面职工的状态。

散会以后从顶层会议室出来，冯希婕特意和苏岐把办公楼几个楼层办公室走马观花巡视一遍，然后问苏岐有何感想。

“这厂子里管理干部好像有点儿多，几乎每间办公室里都是一堆一堆无所事事的男男女女……”苏岐尽量用轻描淡写语气说。

“不是好像有点儿多，是已经人满为患！”冯希婕果断挥一下手说，“一个一千来职工的工厂，光党政管理干部再加技术干部就三四百人。你看那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里，几乎全部是男女扎堆的状态！”然后她扭脸对旁边陪同的工厂党委书记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厂领导怎么想的，这么多不出产值利润的男女窝在办公室里，究竟有什么用场？”

党委书记红了脸赶紧解释，“前些年红光厂经济效益好，各种关系都趋之若鹜把子女亲属介绍进来。凡是凭关系介绍进来的都不愿意当工人，都要进办公室当管理干部。都是上级领导、权力单位的关系，我们一个也得罪不起……”

“不要给我找托词瞎解释了！你们究竟是在管理企业，还是在编织社会关系网络呢？”冯希婕厉声说，“你们这些企业领导人呀，已经把工厂当官场来混了，很可怕！”然后，她扭脸对苏岐说，“你这个新任厂长，要尽早把这个问题给我解决了！”

苏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