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在你心里
作者:西秦老蛇
第四十三章
余慧子不服气嘟哝:“既然退不回去,你干嘛不分配给我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听清了她的嘟哝,室主任眼睛喷火地又骂起来,“你享受着公司那么高的福利待遇,就是这么几组简单的核算数字,你都猪里猪气的给我粘成一团糨子,还有什么工作你可以力所能及,咹?”
余慧子据理力争说,“我大学上得是文科,你们却分配我来干这种只有学了高深数学和金融学以后才可以胜任的工作,我当然只能是勉为其难了。”
“哟嗬,平日我说你,你始终给我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式子。今天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成心和我对着干上了。”室主任有些奇怪盯住她:“怎么回事,猪找到靠山了?”
余慧子语气冷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在生日这天还被你污辱漫骂。”
他恶毒冷笑起来问,“你不想要污辱漫骂,想要什么?生日大蛋糕,还是成束鲜花?”
“我不稀罕你的礼物,你不能再猪长猪短侮辱我。”她仰起脸直面相对他。
他被她眼神里的挑衅激怒了,大声吼叫,“不想受我的侮辱,就把你手头工作干好!母猪!”他把办公桌上的一叠材料抓起来,隔着桌子劈脸向余慧子扔过去。
余慧子看见白花花一团材料直向自己面门飞过来,本能扬起胳膊拦挡,几十页4纸一下被打散开,漫天飞舞。余慧子也被激怒了高声喊叫:“有话好好说,不许骂人!”
“这都是你自找的,说你是猪,已经高抬了你!”
“你再骂我是猪,我就说你是一个性无能的臭流氓!”
室主任一下眯细了眼睛,不认识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余慧子毫不退缩和他对视着说话:“自从我进入这间大办公室以后,你不断地千方百计刁难我,不断地用肮脏流氓语言侮辱我。我知道主要原因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是心理变态。你仇视漂亮女人,因为漂亮女人曾经让你屡屡品尝被抛弃的苦果。”
室主任面孔涨红了问:“余慧子,你漂亮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是你自以为漂亮吧?实话说,你的相貌体态都让我从里到外感觉厌烦恶心!”
“你那样看,是因为你有病!并且心理生理上都有毛病。”余慧子故意挺一下胸脯再撩一把头发回答,“我当然漂亮,并且是非常、非常漂亮!我的漂亮,只要是没有生理缺陷、没有瞎眼的男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他明白了她是要拱他的火,要和他大吵大闹一番,反而冷静下来降低了嗓门,“好啦,你不要再给我废话啦!把你错误连篇的杰作一页页捡起来拿回去。给你限定一天时间,用钢笔工工整整抄写一遍,抄写不完,不许吃饭,也不许休息。”
看着洒满地板的文件散页,余慧子反驳说,“你让我手抄这些材料,有什么意义?”
室主任得意洋洋说,“什么意义也没有,就是让你难受,让你长点儿记性。”
余慧子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喊叫:“我不干!你是一个变态的虐待狂!”
室主任冷笑着说,“你不干,正好,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余慧子也冷笑了说:“可惜,你的权力有限,根本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室主任面孔又涨红了,“虽然我无权决定你的去留,可是我却有权立即去面见公司主管人事的老总。他要不炒你的鱿鱼,我马上炒公司的鱿鱼,孰轻孰重让他们掂量去。”
最后关头还是余慧子妥协了。屈辱中她慢慢蹲下去,一页一页捡拾散落地上的材料。
办公室正面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办公室里其他男女职员们大都干完了手中活计,纷纷收拾干净桌面,开始松弛身体、松弛神经,在围城般的办公格子之间游走着笑闹着消磨时光,为过一会儿去下面餐厅吃饭准备个好心情。办公室墙角处办公格子里的余慧子仍旧趴在桌面上紧着忙,脸前那份文件资料用钢笔抄写出来还不到十分之一。
听着周围男女同事们休闲下来打情骂俏的扯淡,余慧子无法不陷入烦躁焦急尴尬无奈的状态,她感觉办公室里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她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两只手心里汪满油汗,钢笔怎么捏都嫌不舒服,都变着法想从她手里滑脱出去,捏笔的拇指和食指酸疼得早已经麻木。
其实办公司里一点儿不热,中央空调的冷风把这间大办公室的边边角角都吹得凉凉爽爽,余慧子的燥热是因为焦急吃力从内心拱出来的。
她几乎每天临下班前都是这样手头堆一堆处理不完的工作,只是今天比往日又多了层忍无可忍的委屈,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生日。她低下头看着纯棉白衬衣两边腋窝处浸湿的两大坨汗渍,一阵阵的直想大哭一场。
从西安来北京已经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至今她仍旧无法适应这里几乎是一滴雨水也没有的干燥,无法适应从早到晚再从晚到早始终如一的酷热,无法适应这间办公室里每天上班都大山压顶快速高效的工作。对于干燥气候,她自信咬紧牙关再挺一阵子自然会好。对工作,她却没有丁点儿自信,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咬不咬牙关的问题。
这间容纳了二十几个男女职员的大办公室里,除去她余慧子是一般大学文凭外,其余人等,最不济事的也顶着块海归硕士的招牌。想想在西安那些野鸡小公司里,打工几年也没碰到一个博士文凭的人才。而这间七八十平米的大屋子里,竟然虎踞龙盘了十五六个博士后、博士生的同事。有限的学识注定了她很难胜任这间办公室里的业务,尽管她竭尽了全力,仍旧无法摆脱每天焦头烂额一塌糊涂的局面。
早晨被那个死矮胖子臭骂一顿回来,她不断冲动着想去顶楼的高管楼层找麻天际讨要说法,要求重新调换个工作岗位。但冷静下来想想,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以信托投资为主要业务的无利公司里真正能胜任什么差事,只有度日如年往下继续煎熬。
煎熬这个词对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很恰当,一点儿不夸张。来北京无利公司工作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要以勤补拙加班加点,否则就要延误整个办公室的工作进度,影响其他同事的奖金收入。她很清楚,在这间大屋子里,她早已经成为众人表面上可怜的对象,私下里指戳嚼舌的笑料。
这间大办公室里,谁都可以命令指使她,谁都可以瞧不起她鄙视她,谁都可以把失误过错栽赃到她头上。要不是当初已经抽刀断水自绝了归路,已经铁了心立下了一定要成功的死目标,她早就忍耐不下去收拾包裹逃之夭夭了。可是现在,余慧子真的不想再死赖着干下去,以她的文凭和能力实在不适合在这间大办公室里工作,她感觉自己的承受力已经临近极限,再硬撑下去很可能会疯掉,会整体陷于崩溃。
手机铃响了,余慧子放下钢笔,揉捏着酸痛麻木的手指,再低下头看着纯棉白衬衣两边腋窝处浸湿的两大坨汗渍。她抓过手机看一眼显示屏,泪水马上忍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慢慢打开手机颤声说:“覃菲丽……”
那边覃菲丽没有听出她声音异常,高声说:“余慧子,生日快乐!”
听到生日的问候,余慧子忍不住哭出声来,“菲丽,我这个生日一点儿都不快乐……”
那边覃菲丽急忙问:“慧子,你怎么啦?是不是工作上又遇到烦心事儿了?”
余慧子一边哭一边说:“菲丽,我不想干了,我想回家……我特别想苏岐……想西安,这里……这个大办公室里的一切都糟糕透了……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