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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在你心里

作者:西秦老蛇

第六十九章

余慧子答应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关闭电脑屏幕,麻北斗已经迫不及待拎着他那只破帆布提包从外面大踏步进来。余慧子只是看一眼他,就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个麻北斗,简直就是瘦两个型号的麻天际嘛!他和他大爷一样的个头,一样的粗手大脚、柿饼子大脸,一样肉泡泡的小眼睛、疙疙瘩瘩的大蒜头鼻子,只是比他大爷长相还粗糙些、难看些,一脸的猥琐小家子气,一点儿没有他大爷的风度和气派……

“你叫麻北斗?”

“是。”他点点头。

“把你那腰挺直了和我说话。”余慧子不满意说。“虽然你的五官眉眼和你大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但是你的神情、风度、派头和你大爷就相差太远了。”

麻北斗肉泡泡小眼睛斜一下她,几分不屑说:“相差太远有啥奇怪,因为我是麻天际的侄子,不是他儿子。”然后他操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愣头愣脑问,“你叫余慧子?”

旁边副总经理习惯性训斥,“不许直接叫老板的名字,叫余总,或者叫老板。”

麻北斗没有理睬副总经理的训斥,惯性思维地,“电话里俺大爷再三说咱俩不是一个辈分,让我叫你阿姨,我想你跟俺娘一样起码得有四五十岁,没想到你……恁年轻!”

余慧子脸色微红截断他的话头,“你大爷叫你来之前,都对你说过什么?”

“俺大爷叫我好好听你嘞话,说你一定不会亏待我。”

“你这次来,你大爷有没有给你写一个推荐信什么的?”

“没有!他说让我来你这儿打工,电话里给你打一个招呼就中。”

余慧子不由皱起眉头,“你只有初中不到的文化,感觉能在我这拍卖公司干什么?”

麻北斗有些奇怪说,“感觉……我自己能有啥感觉嘞?我是磨坊里被蒙了眼睛嘞驴,谁对我吆喝都中。”

余慧子只得换一种问话,“麻北斗,你在农村老家都会干什么,有没有做生意经历?”

麻北斗挠着头皮说:“我不知道啥叫……做生意经历,要说弄钱嘞道道,我会嘞可太多啦!我会泥烤红薯嘞炉子、会在私人作坊里捏泥人儿烧泥人儿……假冒出土文物,我还会打麻将、飘三页儿嘞时候出老千,不管多少人一次下注几百块钱都得放我口袋里去!”看对面余慧子皱起眉头,一脸不屑的神情,他感觉自己吹得有点大了,赶紧往回收敛着说,“当然也不是老那样,实在没法儿了也出去小偷小摸踅摸几把,弄点儿小钱儿花……”

余慧子极不耐烦做一个打住的手势,“好了,好了,别说了。”

她转身对副总经理说,“你把他领下去,给他弄点吃的,把住处安顿一下。让他好好洗一个澡,再给他买两身合适的衣服。”

麻北斗走到门口,突然扭身回来,“老板,刚才我太紧张,把要说嘞关键话都忘啦。在老家,我还开过拖拉机嘞!俺大爷说,让我去广州市啥啥驾校里学个仨月、俩月,回来给你开小轿车、当司机,一点儿不成问题。”

余慧子不愿意听麻北斗再说下去,逃避地站起来往办公室外面的阳台去。麻天际呀,麻天际,你弄这么个河南农民的大侄子过来,明明白白是来给你当眼线监视我呢。

麻北斗出去好一会子,余慧子忿忿不平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来回踱步在落地窗前,远眺近望珠江两岸如画的风光,最终打定主意拿起话筒拨通了覃菲丽的电话。

“覃菲丽吗?”

“噢,是余总啊。”

“少给我贫,我有正经事情。”

“说。”

“你那里有没有一个知根知底又懂生意的合适人选?我急切需要一个看得上眼、放心稳妥的人在身边帮忙支应。还有,那人的驾车技术一定要好。”

“为什么还一定要驾车技术好?”

“因为我这边公司好几辆车,只有一个专职司机。”

“你办拍卖公司,要那么多专职司机干什么?”

“所以,我才要挑一个既会做生意,又驾车技术好的人,一举两得。还有,我现在新招聘的人马,包括那个汽车司机,没有一个是我真正满意顺眼的人。”

“可惜,急切之中我这里没有合适人选推荐给你。”

“那怎么办?”

“我的意思,你干脆就在广州市里留心物色人选最好,根本不必舍近求远非要咱们这边人过去帮你。因为你在广东那边做生意,最能帮上你忙的就是各方面都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咱们这边人过去,一般情况下都玩儿不转。”

“好吧,我听你的,先招聘一个本地人来当我的左膀右臂试试。”余慧子沉吟一会儿说,“哎,苏岐那边情况怎么样?”

覃菲丽笑了,“我就知道,你终究要把话题转到苏岐身上。人家苏岐,现在已经成了名噪全西安市的人物了。”

“苏岐怎么会名噪全西安市了?”余慧子有些急切问。

“人家只用几个月功夫,就把一个濒临死亡的红光厂起死回生焕发出蓬勃生机,这么大本事,凭啥不能成为名人。”

“啊,救活一个千把人的小厂子,就成人物了,你夸张了吧?”

“你才夸张,这几天的报纸、电视上,全是人家的丰功伟绩。”

余慧子不高兴说:“瞧你,一口一个人家,让我牙酸!”

覃菲丽咯咯笑了,“我不对你说人家,我说啥,说你前夫,我怕刺激了你。”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东西,你气我!”余慧子气哼哼挂了电话,陷于沉思。

朱南方仰靠在办公桌后面看报纸,忽然一阵子心烦意乱上来,长长叹息一声把报纸丢弃一旁,起身一脚把那只碍眼的纸篓踢翻个儿。不解气再追上去补踢一脚,看着纸篓横飞出去撞到对面墙壁上再反弹回来,把里面的垃圾飞扬起来撒满屋子,他才有了一点儿解气的痛快。

痛快只是一瞬间,烦恼又迅速回来弥漫笼罩了他,促使他困兽般在屋子的这边那边来回转悠。转悠一阵仍旧感觉没着没落心烦意乱,只得又长长叹息一声重新坐到办公桌后面老实呆着。已经过去大半个上午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间豪华宽敞的办公套房里困兽般折腾,还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向他请示汇报工作,连一个电话也不敢轻易打进来。

朱南方从北京出差回来这几天已经把所有来见他面的公司高管臭骂过来了,电话里把人骂得更凶。骂了这个骂那个,连着摔坏几部电话了仍旧不能平息他心里熊熊燃烧的邪火。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狂躁烦乱,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的症结所在。他今年已经过了四十岁,经历过那么多风花雪月的男女情事,到了还是超脱不出来,还要为情所困,他生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本也是一个缺乏自控的平庸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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