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被他黑色的外套吸收殆尽。

“什么为什么？”他低头吻去她的泪珠，却注意到她瑟瑟发抖的手指，脊背也因他的触碰变得僵硬。

她在害怕自己。

知道了这一事实的他显得狂躁，无奈难受和嫉妒促使他刻薄地问出那句话，即使他本应沉默不言：“你要去哪里？去找你的那个同学吗？”

“......”

“黎先生的儿子，黎明玺。落落，你要去找他吗？”他放轻了声音，眼神却幽深难测。

“你是我的妻子，落落。相互许下了誓言，交换了戒指的合法夫妻。”

他抓起她的手指，发现上面只剩了一个昔日的痕迹。

陆舟褀冷笑一声，低头掏出了心口的那枚。冰冷的指环被皮肤捂得温热，上面星星形状的钻石闪着细碎的光，指环内刻着一句诗。

“Forever youth，only for you.”

（永恒青春，为你停驻）

他拉出脖子上的银链子使劲一扯，链子应声而断，却依旧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刮出一道血痕。

他近乎偏执地捏起自己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指环大了半圈，手一垂就要落下来，他死死地扣住她的手指。

“落落，落落，”他的悲伤仿佛要渗进骨血里，“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林落乔睡着了，在他的怀抱里。

陆舟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上薄被。

“放我走，放我走......”她无意识地呢喃，有水珠沁出眼角，滑落到枕头里。

他安静地坐在床边，挡住了大半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他在想，事情怎么被搞成这样子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被带进纪总的私人别墅关起来的两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好容易甩开门口的两个保镖，夺回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给落落，但等他身无分文跑回家的时候，等到的居然是林落乔要走。

他一向把她视作星辰，不会轻易违背她的意志，可是当这一意志成为既定事实的时候，他无法接受了。

林落乔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戒备心重，不信任别人，跟你无论多么亲近，也早已做好了你是过客的准备。

虽然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自保手段，但有时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无情。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只长了尖螯的寄居蟹，每次遇到浪潮的时候，它也没办法躲进别的小动物的怀里，只能把自己缩进被丢弃的狭小空壳里，哪怕尖尖的螯会刺伤自己。

常年孤独漂泊，壳是她的港湾和后盾，亦成为她自缚的蚕茧。

而他花费了许久的时间，好容易才哄得她出了壳子，敞开了一点心扉，大起胆子跟他一起去看看世界。

但一旦丧失她的信任，就会成为被畏惧的井绳，永远不被原谅。

他疲惫地抹了把脸，起身拉上窗帘，伴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室内陷入黑暗。

他回身看着她的睡颜，她的脸色也并不好，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在湿润炎热的夏天嘴唇却因为缺水起了皮。

“放我走，既然不爱我，为什么不放我走？”

委委屈屈的语气，她的梦呓像是触动了他难言的痛处，他坐在黑暗里眼神也变得幽暗晦涩。

不能放她走，他怕的事情太多了。

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再次寻短见。

怕她起了防心躲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

更怕她彻底离开自己，选择别人。

那张照片被化妆师发到他手机上的时候，绝望和恐惧似乎都成了真。

他必须把她藏起来，像巨龙盘踞着他的宝藏。

我的青春已经为你停驻。

但你的白头应许我相守。

林落乔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还是十八岁。

那是高考完那一年的盛夏，空气里都弥漫着湿热的水汽。

外婆打听到一个老中医，说是善于调理女性身体，便叫她去看看。

已经习惯和每月一次的痛经相伴的林落乔，在母亲离去后更加学会隐忍，但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还是去了。

小诊所人很多，各色衣着的女人们聚集在这里。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背着背篓的农妇，还有衣着华丽的贵妇。

每个人都对头发斑白的老中医信任不已，毫无保留地诉说自己的病痛。

她去得晚，年纪轻又脸皮薄，总是被人插队，轮到她的时候，小小的诊所已经没有排队的人了。

已经快到关门的时候，抓药的姐姐过来拉上诊疗室的卷帘门。老中医大致问了一下病情，忽然把手从她的裙子底下伸进去。

“这里疼不疼啊？”他问，又换了一个地方，“那这里呢？”

林落乔霎那间脸色发白，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那么多阿姨来找这位老医生，也许只是普通的问诊吗？

她颤声答：“不痛。”

外面有人经过的声音，那只手终于从衣服里拿出来。

“谢谢医生。”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迷茫，这算是什么呢？算性骚扰吗？

但那是医生啊，怎么会是坏人呢？是自己想多了吧。

可那双手的触感依旧让她感到反胃恶心。

前面路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最好的朋友孟媛。她飞快地骑着车，想拍拍对方的肩膀，最后时刻却忽然把手缩了回来。

孟媛也穿着好看的吊带裙，和身边的朋友谈笑风生，风从裙摆穿过去，青春又活泼。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很肮脏。

脏到不配去触碰孟媛的肩膀。

“不要，不要，放开我......”陆舟褀从梦里惊醒，发现身边的人好像被魇住了，不断地说着胡话。

一碰她的额头，有点低烧。

给她贴上冰贴，他用尽全力抱着她，“落落，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他的星星伤痕累累地躺在怀里，但他却亲手为她添上一道见骨的伤口，成为她梦魇的一部分。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可能放手。

他缺席的那些时光里，她从天边坠落滚上了一身红尘，而今后的岁月里，就算是两败俱伤，他也必将与她纠缠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