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天幕深处时不时滚过几声响雷,阴沉得骇人,却落不下一滴雨来。
能跑的人都跑了,偌大的皇宫内,头一次这样冷清。
方月廷坐在金銮殿前的台阶上,左手边是一壶酒,右手边是一把剑。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但他不后悔。他这短短一生,从未被人真心善待,他也未曾善待别人,坏事做尽,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
金銮殿内,岑萝正和几个无处可去的嫔妃们排排坐着。
这些嫔妃都是和岑萝一起被带进宫的,名义上是方月廷的女人,实际上方月廷一个都没碰过,只是单纯地把她们当作人质。
此刻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苦恼,心里不由为自己接下来未卜的命运而担忧着。
嫔妃甲内心:乱军冲进来的时候,我应该就在这儿坐着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呢?
嫔妃乙:这次起义,我的父兄是选择加入了起义军还是为这狗皇帝死守皇城呢?
嫔妃丙:如果活过了今天,我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还是会被家族当作耻辱处理掉呢?
岑萝:今天晚饭吃羊肉煲还是鸡肉粥呢?
等等,此刻好像不应该想这么不严肃的问题!
岑萝点点头,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晚上晋升仙女后,我是先去骗些笨蛋小人类给我修庙,还是先去天庭申请公职呢?
真是个难题。
岑萝不由皱紧了眉头。
看到向来无忧无虑的皇后娘娘都面露忧愁之色,众嫔妃们不由更加伤怀。
嫔妃甲手里攥着皇后娘娘给她的不知是何物的白毛,正想安慰她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向宫门口。
“终于来了。”
岑萝的话淹没在陡然炸开的“杀”声中,宫门口涌进大批义军,领头的那个手一扬,怒吼了一声:“放箭!”
众嫔妃想起皇后娘娘说的,遇到危险就握紧手中的白毛,大声念出:“胡萝卜真他爷爷的难吃!”就能化险为夷。
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随着整齐有力的女声喊出“胡萝卜真他爷爷的难吃”,诸嫔妃都笼罩在了一个白色的大圆球当中。
岑萝回头看了一眼,便放心地朝着殿外的方月廷疾速飞了过去。
漫天箭雨。
方月廷堪堪抬了抬眼皮,嘴角牵起极浅的弧度,一双深邃狭长的眼里浮着冰凉的笑意。
不过一死而已,反正他早已心似浮萍,无牵无挂。
箭没入血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方月廷惊愣地看着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女人——
相比于他来说,她整个人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却好像拼尽了全身力气,只想把他完完整整地护在自己身前。
繁重的发冠从她头上滑落,她乌发散开,华丽的宫装染满血污,衬得她越发苍白脆弱。
放箭的人停了下来,岑萝才脱力地滑进方月廷的怀里。
方月廷满手是血,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无措和迷茫,他盯着怀里的女子,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
岑萝吐出一大口血,看到方月廷毫发未伤,松了口气,眼睛弯成月牙儿,欣慰一笑:“你没事就好。”说完这一句话,她便身子一软,在方月廷怀里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