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公子……”
看到来者,方敬业和白金飞喉结一滚,艰辛地吞下一口吐沫。
刚刚兴奋升起的心,又慢慢的往下沉。
方敬业心思敏捷,很快就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难怪往日彼此不怎么对头的管事,今日却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相继发难。
这件事居然是赵大公子在背后指使?
赵家与云家合作贩卖乌香散,这些管事莫非全都投靠了云东河?
方敬业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之前六大管事不给脸色,可以说是不服从管理,但如今与仇人勾结,那可就是涉及原则问题了。
白金飞脸色凝重,神情紧张。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赵大公子的分量可不是这些管事可比的。
两人如临大敌般的严肃脸色,与六大管事的得意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见赵世君走到方宇面前三丈处,缓缓道:
“方少爷,方老爷子仙逝我也感到很悲痛。他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为下贱行当,却是受人敬重。”
他喟叹道:“人活一世,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麻烦,而世人不知道抱团互助,喜欢独善其身,却又悲叹命运不公。”
顿了顿,他突然话锋一转,淡淡道:
“唯独方老爷子从不吝啬援手,堪称侠义之士,他老人家的逝世,是扬州百姓的一大损失!”
方宇沉默不语。
白金飞与方敬业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迷惑之色,赵世君这是意欲何为?
赵世君又继续道:
“但云先生也损失了五个手下,他们都是内罡境武者,追随在云先生身边多年,情同手足。云家在他们身上投入了大量资源,才培养起来。”
“你们双方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继续斗下去,只会伤得更重,徒让他人有可趁之机。”
口才真是不错,放在上辈子,一定能成功,不必局限于扬州城……方宇心说,口中道:“那你的意思,我该当如何?”
“不如就此握手言和,大家一起和气生财,你看如何?”赵世君脸上洋溢着微笑,“云家远在云州,大不了败退回去,但你们却是无路可退。”
方宇轻轻转动着茶杯,道:“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实话实讲而已。”赵世君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自古和则两利,斗则两伤。方少如今身为一家之主,该以大局为重!”
“很好。”方宇放下茶杯盖,“对于你的提议,我也有两个要求。”
“第一,让云东河亲自出来和我谈。我知道他和你一起来了,就在附近。”
“第二,我有一件事需要弄清楚,那天刺杀家父,你赵家是不是也有份?”
赵世君不作回应,反而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了云先生,但冤冤相报何时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愿意为此事找个解决之道,希望你们能握手言和。当然,云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我可以代表他的意志!”
方宇目光如炬,立即洞察到赵世君避而不谈潜在的可能性,凝视着他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家父遭遇刺杀那天晚上,我曾说过,如果家父大难不死,那我就取他云东河一个人的项上人头,如果家父没能活过来,我就要他整个云家陪葬。”
“这是在我认为凶手只有一个云家的前提下,如果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我也必要他付出同样的代价!”
说到在最后,方宇一字一顿,双眸如同两把不带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本来赵世君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招牌式的微笑,但听到方宇这番话,看到方宇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先是与方宇对视了一会儿,而后轻轻摇头叹息,装疯卖傻道:
“既然你坚持认为,只有杀了云先生,才能消你心头之恨,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云先生修武多年,一身武道高深莫测,望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连拍了三下手。
“啪啪啪。”
几息之后,一道影子从地上爬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屋内一下子变暗,就连外面的灯火光都透不进来。
“云东河!”方敬业死死地盯着来者,咬牙切齿。
如果目光能杀人,云东河这个杀父仇人,已经死了无数次。
而就在方敬业喊出云东河名字的一瞬间,护院的神机弩就对准了云东河。
“我最讨厌别人用武器指着我!”云东河冷冷道,紧接着身形一晃。
他身法迅捷如游蛇,出手更是快若闪电,眨眼间就冲到一个弓弩手面前。
那弓弩手还没来得及扣下机舌,他就一拳挥出。
弓弩手直接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又重重地落下来,直接失去作战能力,弓弩也脱手了。
紧接着,这名弓弩手旁边的人也被一拳击飞。
然后再旁边的人也相继倒飞出去……
神机弩威力虽大,但云东河身法如同鬼魅一般,根本无法瞄准,其他人不敢扳动机舌,生怕误杀自己人,混乱之中,反而成了掣肘。
七八个呼吸之后,就躺了一地呻吟的人。
他们或抱着手、或抱着脚、或捂着胸口,或按着腹部,发出痛苦呻吟,俨然再无作战之力。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云东河系在腰间的刀都没有拔出来,大檐帽还稳稳地戴在头上。
“他竟然这么快就打赢了……”方敬业脸色一白,宛如见了鬼一样。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云东河完全就是单手碾压,但这股力量,却是方家最后的底牌了!
只见云东河一只手按在刀柄上,施施然地走到方宇面前一丈处停下,冷冷道:
“方少,我是个生意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只喜欢银子。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同意我们在烟柳街投放乌香散,我之前开出来的条件,依旧作数。”
方宇此时倒也不着急动手,反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云东河冷声道:“那我不介意让烟柳街换一个主人。”
方宇忽然笑了:“以前家父开会的地方,总是在家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上,还特意选在烟柳街开这个会吗?”
看见方宇神情带着讥笑之色,似乎操控一切,云东河内心一凛,心说这小子还有什么诡计?
但也没有多想,一丈之内,他有着绝对的信心,让方宇连呼救声都喊不出来,就血溅三尺,口中随意问道:“为什么?”
方宇缓缓道:“因为我不怕你们来,就怕你们不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站在一边的两个仆人突然从桌子底下抽出长刀,指着云东河,同时倒在地上的护院中,也瞬间跃起八人。
这十人全都是方家护院中的内罡境武者,十把刀,团团将云东河围中间!
刀尖距离云东河的面门不过三步之遥,似乎使得他一下子落入险境之中。
“方家竟然有十个内罡武者,估计错误了啊……”白衣钱通宝微微皱眉。
“就算十个内罡境武者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挣扎一会,喘多一口气罢了!”红衣王火云讥笑道。
其他几位管事,无不微微颔首、赞同。
看到这一幕的赵世君却一点都不意外,他在方家内部有人,早就知道有方家护院表面只有五个内罡武者,实际却是十个,同时也很清楚云东河的实力,对付这些人并不难。
置身于刀刃中云东河更是丝毫不慌,有些意外地看了十名护院一眼,道:“你们竟然吃我一击,居然没事?”
铁翼冷哼一声,道:“我们都穿了藤子甲,就算你有通天之力,也休想一击就击倒我们!不过是为了麻痹你,才佯装倒下罢了!”
说着,他把衣服一掀,果然穿着一件用藤条编制的背心。
藤子甲是用坚韧的藤条,经过特殊工艺制造而成,可以防刀剑劈砍,战场兵卒必备,拳脚之力的确难以造成毁灭性的杀伤力。
看到这一幕。
方敬业稍微舒了一口气,此前云东河一拳一个内罡境武者,看起来着实吓人!
白金飞也微微颔首,凝重的神色大减。
这是十名护院他都认识,乃是师出同门,以铁翼为长,擅长合击阵法,十人同心,如有一人。
刚才云东河从门外冲进来,他们没来得及布阵,现在却将云东河围在阵形中了,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两人不禁又相视一眼,均暗自对方宇这一手首肯赞许!
只是单单凭借藤子甲,就能够对付云东河和赵大公子双剑合璧吗?
他们不禁担忧,扭头望去,却见方宇稳稳地端坐在主位,面色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只好在心里安慰,方家本没有藤子甲,这只能是方宇做的准备,他都料到了这一步,应该可以吧?
云东河却露出讥笑的神情,不再搭理他们,反而转头看着方宇,似笑非笑。
“你倒是有点小聪明,但只有足够实力的计谋才能称之为计谋,没有实力的计谋,叫做自以为是!”
“你以为凭这几人,就能对付我?”
“刚刚我不过是只用三成真气之力罢了!”
话音落下,他突然拔刀,刀光一闪,整个人如同陀螺般,原地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环形气芒飞出,如同波纹一般,向四面八方荡去。
“不好!”
“危险!”
十名内罡境的护院同时脸色一变。
然而他们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也作出了应对,但环形的刀芒瞬间打在他们身上,力量何其之大,远不是云东河之前的拳脚之力可比。
“噗噗噗……”
只见空中飞出去十道身影,拉出一道又一道血线,同时掉下来十把利刃,洒落一道道血迹。
利刃落地时,他们的人也随之跌落在地上,口角溢血,面色苍白如白纸!
鸦雀无声。
“他竟然是外罡境武者……”白金飞艰辛地咽了咽口水。
内罡境武者和外罡境武者的最大区别就是,虽然两者都修炼真气,但前者依旧停留在拳脚之力的层次,而后者可以真气外放,隔空杀人!
内罡境武者虽可一人敌数十个普通人,但在外罡境武者面前,亦是普通人无差别。
力量上的差距、攻击范围的远近,内罡武者还没摸到人,就要命陨当场!
方敬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十名内罡护院就真的是方家最后的底牌了,可他们却连云东河一刀都挡不住,这个仇还要怎么报?
他看向方宇,眼中充满凄凉,心底苦涩。
少爷就算有再多计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劫难,方家怕是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