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缜夫子严厉道:“你有何话讲?”
孟青宁把书信还回,道:“我办补习班的初衷也许出于私欲,但我作为书院学子,时刻不敢忘书院教诲。宋夫子曾说过君子有所为,亦有所不为,我开设补习班是为救人,难道也龌龊?再者补习班所用到的不过是书院历年考题,我就算公之于众也不算泄题。绝密押题也是我自己弄得,毕竟押题不同于真题,就算我侥幸押对了题,胜负也是五五之数,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书院规定,禁止学子打书院名号招摇撞骗,更不允许欺凌新生!你两条俱犯,还敢抵赖!”
“不知夫子所谓招摇撞骗为何意?弟子窃以为学识既是本事,也是本钱,我以才智挣钱,不觉得这钱来路不正,再者请历届大考佼佼者现身讲课,也要掏润嗓钱的。补习班有成本、有产品、有利润,这些与市集卖菜并无分别,夫子为何只听旁人一面之词就断定我是招摇撞骗呢?”
焦缜拧眉,他也知道孟青宁极擅辩论之术,且鲜有敌手,但他作为书院戒律的执行者同样也是书院戒律的忠实拥护者,他岂能让孟青宁轻易逃脱?
“孟青宁你口齿伶俐,我自认与你辩不过,但泗阳书院千年声誉,不能被你毁于一旦!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执迷到底,不认错,我这就将你开除,免得学院因你受辱!第二条路,就是你将赃款悉数奉还,并向学子家眷致歉,说明这一切皆是你的主意,与书院无关。把钱退还后,回律堂领罚,罚你誊抄书院戒规百遍!”
孟青宁真诚的问道:“敢问焦夫子,有没有第三条路?”
“自然也有。”
孟青宁笑道:“真的?太好了,您细说说”
焦缜眼中带上了几分恶意的笑,“把你开除,也要通知孟府上下,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你回去,如何?“
孟青宁默默翻白眼,她脑子又没病,除非疯了才会选第一和第三呢!焦缜这只成精的狐狸,就给三条路,其中两条路还是死路!相比之下,第二条路虽然很难堪、但好歹不会开除,,孟青宁不敢想被书院开除是什么后果,但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这种心情已经不能用郁闷来形容了。
垂头丧气的被人从律堂请出来,孟青宁觉得这是最坏的一天,真是天堂和地狱的分别,昨天有多兴奋,今天就有多沮丧,她得撑起多大的勇气和多厚的脸皮来面对家长们的指责?突然一阵狂风刮起,转眼间乌云蔽日,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噗噗”声。
狼狈的心情,配上狼狈的天气,等她冒雨赶到崔家,浑身湿透不说,苍白的小脸上已经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
崔老爷知道儿子做的事,虽然觉得欠妥当,却也欣赏自己孩子身上刚直不阿的品性,原本想好的说辞,见到孟青宁以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两方反而在崔家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孟青宁告诉崔氏夫妇这么做的原因之后,崔老爷更懊悔了,他也是一时糊涂才由着崔焱做主写了检举信。
孟老爷真诚道:“孟姑娘,犬子无状冲撞了你,先前给的银票请你一定收下,权当我们崔家向你赔罪了。”
孟青宁摇头道:“崔员外,崔夫人,无论我的出发点是什么,都不能强行要求别人接受我的意愿,这既霸道又自私,也不是君子所为。书院不认可我的方法,也不怪他们,有些事物太过超前,他们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此事没有对错。崔小公子有胆识有谋略,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还望崔员外莫怪他,好好准备大考才是正经。”
崔员外连连称是,命人取了干净衣物让孟青宁换上,得知她还要去别家拜访,就把自家车驾借给了她,孟青宁真被崔员外感动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崔员外日后若有难处,只要我帮得上忙,必尽全力!”
崔员外笑着点头,并不把这话当真,但他此时还不知未来正有一场祸事等着他们,而孟青宁便是救他一家老小之人。
有了马车代步,孟青宁最终赶在天黑之前把报名费全部退还。
马车完成使命,车夫把她送到书院门口就打马掉头回家去了,孟青宁站在书院的门口却很久没动,直到有个人撑伞站在她身边,关切的问:“我听说了,都还清了吗?”
孟青宁不需回头就知道他是谁,落寞道:“两天时间白费,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秦安舟道:“我从父亲那里借了五百两,给”
孟青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惊讶道:“你不是说你家中现银……”
秦安舟浅笑道:“我总归是家中独子,父亲虽不愿意,却并未过多阻拦。”
孟青宁感动道:“谢谢,小秦,谢谢你……”
“不怕,明天咱们一起想办法。”
次日一早,秦安舟风风火火的来孟青宁寝室找她,而孟青宁此刻还在酣睡,昨夜她愁得睡不着觉,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
门被拍的震天响,就是si人也诈shi了,孟青宁起来开门,带着一副臭脸,恶声恶气道:“大清早不睡狂拍别人家门,有病!”
秦安舟闻言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高兴道:“武侯将军府聘西席,但想找女先生给他家女儿教书。”
孟青宁一把夺过来,“我看看”
纸上面写道:
聘书
武侯将军府司有小姐三人,年幼无知,胸无点墨,吾深感痛心。奈何武将世家本性粗犷,无潜心教育之能,故欲寻高洁雅士,开宗明义,教诲幼女知荣辱,识礼数,陶冶性情。任职期间食宿全包,来去自由,月俸三十两,可提前支取。
孟青宁掰着指头一算,不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两,也就是说为了还债她要把自己卖给武侯将军府近三年时间!
“你在哪里打听来的?”
秦安舟道:“就在书院门口粘贴,我趁四下无人就偷偷撕了下来,免得被旁人抢先”
孟青宁反问道:“可你又怎么觉得我适合教小孩子呢?”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师姐,你就应了吧,将军府都说了可以提前支取,你若能全支出来,就够还债了。”
说起债务来,孟青宁就没脾气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这次机会,把债还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