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从白国舅倒台,再到一干密僚被贬,朝臣们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
二月打春,原本是渐渐回暖的天气,却一天冷过一天,大雪绵延二十天未见消停。
大雪成灾,京城尚且有被积雪压塌房屋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剧,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原本江南江北水灾波及,百姓生存艰难,全靠国库调粮,这下更为棘手,两头消耗,一时间国库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因大雪不止,肯麦楼也受到了影响,肉菜运不进来,根本没法做生意,再就是最近也没人出来用饭,要来也是来买酒的。
没有客人上门,孙秋瑾和孟青宁就组织员工开会,因这两个月的营业额还算可观,就算暂时不开张,也能负担的起这些员工的食宿。
“首先感谢大家前两个月的辛苦付出,目前大雪封门,咱们肯麦楼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和表姐商议,麦肯楼暂时歇业,回不了家的,便留在这里过年,吃住免费,还有红包拿,你们的父母也不必担心路途遥远,等天气转暖,雪化了,你们再回家如何?”
孟青宁的建议得到了全体员工支持,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东家,那是打着灯笼没处找,众人皆感动流泪。
国库危机比想象中来的更早一些,正所谓手背手心都是肉,但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在皇帝眼皮底下发生灾情,确实比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江北要闹心的多。
汇报灾情的折子就在案头放着,齐帝愁的吃不下饭,户部尚书进言献策,“江北江南林密多水,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有谋生手段,再者西南的晚稻再有一月便可成熟,大可再撑一撑,这样就能腾出手,重点救助京郊百姓。”
这是什么办法?拆东墙补西墙,对赈灾毫无裨益,出发点就是为了让皇帝舒心。大概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搅得陛下心烦,不等群臣反对,齐帝竟拍板了,同意就这么干。
京郊得到了国库的全力救助很快就安置好了百姓,可江北江南两地的百姓不干了。论赋税他们可比京郊老百姓交的多多了,不仅如此作为重要的粮食产地,国库多数存粮也都来自这里,既然成就这么多,贡献这么大,为什么朝廷还要放弃他们。
半月后,江南江北开始爆发一些小规模暴乱,原本这些都不打紧,州县驻军就可以镇压。但坏就坏在发生了一起流血冲突,驻军当街杀了一对母子,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官府形象一落千丈,不被信任,算是彻底与老百姓对立起来了。
江南以朱长乐为首的叛军趁势高举反旗,形成了一方割据势力。朱长乐原本就是江南驻军的副将,所以由他发动的叛乱针对性很强,他一方面对付守军,一方面安抚百姓,赢得了百姓支持,一路势如破竹,直取京城。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惊,齐帝大发雷霆,立即点将,派兵镇压。
朝堂状况不断,将军府也同样鸡飞狗跳。
寒月芙的事终究没瞒过父亲,寒武纪气的当场拔剑,差点没砍了她。白裳雪抱着他的大腿,被寒武纪一脚踢翻,斥道:“我原以为你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瞧瞧你教出的女儿,我宁愿没生过这个孽障!”
白裳雪被大力踢过,头磕在桌腿上,额角磕了一个口子,血顺着鬓边往下,看着触目惊心。
寒渊抱着痛哭无助母亲,头一回大声质问:“父亲是不是觉得我们都不如您的脸面重要?自小您对我们不闻不问,从来不屑于了解我们,现在我们大了,犯了错误就要被你喊打喊杀,可见您的爱都有条件!只有听话的孩子,才是您的孩子!只有听话的妻子,才是您的贤妻!”
寒武纪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忍着暴怒,盯住寒渊,问:“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寒渊脸上,他红了脸,又红了眼,因为在父亲这座高山面前,他像一只蝼蚁微不足道,好像永远也翻不过这座高山。
“是男人就证明给我看,校尉营不教懦夫!”
寒渊咬紧牙关,双手紧握,眼泪被他拢进了眼眶,坚定道:“您看着吧!我一定会让您看到!终有一天我要您明白,是您错了!”
寒渊决定跟随平乱大军南下,还是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前去。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因为当年寒武纪也是从普通一兵逐步晋升,最终成长为一代战神。
临走之前,寒渊给白羽宁写了信,约她见面。
自从白家被封,白羽宁就无处可去了,最近一直住在客栈,打算过些日子就回青州老家去。收到信后,白羽宁心情复杂,说实话她对寒渊有些许感情,但这些感情不足以作为她嫁入将军府的决心。
两人就约在白羽宁落脚的客栈房中见面。
数月不见,白羽宁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的她不会为了权谋而刻意逢迎,所以在寒渊眼里,她这样高冷反而更动人,更让人欲罢不能。
两人经历过那样亲密的过往,寒渊自然而然的把她拥入怀中,只是他没想到白羽宁竟躲开了。
寒渊不解道:“宁儿,你怎么了?”
白羽宁淡淡道:“我乃罪臣之女,实不该与二公子有任何瓜葛。”
寒渊笑的温柔,“宁儿,我岂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你放心,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要娶你的。”
“二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白府一朝灰飞烟灭,荣华富贵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回青州老家,不问世事,安稳度过余生。”
寒渊眼神黯淡,他问:“难道你我的婚约就不作数了吗?”
白羽宁道:“公子会遇到强于宁儿千倍万倍的女子。”
“不能转圜吗?”
“对不起。”
寒渊点头:“我明白了,不会再来打扰了,宁儿,即便我们做不成夫妻,也还是表兄妹,往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能帮我一定会帮。”
白羽宁微笑道:“多谢表哥,慢走。”
寒渊来时一脸春风,回去时的背影沉重而伤感,一连两次不被人认可,寒渊心里那座叫骄傲的桥梁,慢慢垮塌,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那个躲在树后看别人打猎的孩子。
“呜呜……”号角吹响,讨逆大军开拔,寒渊紧了紧身后的大刀,包好头巾,只露出一双炯炯如炬的眼睛,朝将军府的方向望去。
踏雪的“咯吱声”像一曲战歌,好像在唱着: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愿驰千里足,送我还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