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娲。”
男人轮廓和凤果果梦境中一致,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梦里那般悲痛和哀伤,温柔雅致,目光深邃。
“伏,伏羲……”
凤果果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男人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黑暗又重新将她包围,她看到一抹曦光,以为可以抓住,伸手过去却是徒劳。
“羲哥。”
女娲的手轻轻抚上伏羲的脸颊,浅显的巴掌印消失不见。
“如今再见,竟已过万年……”
女娲目光扫过遍布裂痕的天柱,眼中两滴泪滑落,随即又心疼的看向盘尾而坐的伏羲。
“只再等几月,只再等几月,羲哥,若我这次……”
剩下的话女娲尽数吞进肚中,伏羲温柔而沉默的看着女娲。
“小娲,尽你所能,我,甘之如饴。”
风雪愈加狂躁,女娲知道伏羲心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亿年相伴,万年等待,她在沉睡中度过,而伏羲却是独自面对这份孤独。
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风雪平静下来,只有些许雪花纷纷洒洒。
“小娲,你心怀苍生,我虽不是,但我心悦于你,此劫过后,但愿一路相伴。”
女娲脸上笑容愈加灿烂,本就美得惊人的面容渡上一层光晕,如同空谷幽兰,美得令人晃神。
“会的。”
但她知道不会,下次再见,她是她,她也不是她。
女娲的身影消失不见。
伏羲垂下头颅,许久后轻轻笑出声,渐渐的,那笑声越来越大,风雪顷刻间化为利刃狠狠插进地面。
……
凤果果抬抬手动动脚,面前是一个青年人,直到确认青年看不到自己,而自己不过是一道透明的影子后,悻悻然止住动作。
她在回想自己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努力许久,都记不起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场景一下子变幻,本来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变成一条康庄大道,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窗帘微微被挑起,正是刚刚还在她面前的青年人。
凤果果被一股子吸力吸引,生不由己的向着马车飘过去,眼见就要撞到马车车厢,凤果果猛然闭上双眼,待她再睁眼时变作了男子头顶的一支簪子。
于是她在青年头顶驻扎下来,陪伴青年走过一生。
她看着青年参加科考,肆意挥洒笔墨,成为一朝探花郎;她看着青年郁郁不得志,外派后自怨自艾;她看着青年与女子相慕,互许终身……
然后,在青年步入中年之时,祸从口出,妻离子散。
青年身陷牢狱,多日的折磨让他已经枯瘦如柴,本来明亮的双眼蒙上一层灰,最后,青年在得知妻儿的死讯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撞死在牢狱之中,一身上下血迹斑斑,青玉簪摔得粉碎静静躺在血泊中。
凤果果舒出一口气,青年除了年少时明亮欢快,后来的一生短暂而压抑,凤果果心里闷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当时,青年不过说了一句城南有嫠妇,夜夜哭征夫。
再次睁眼,她面前出现了一张和青年毫无干系的脸,但凤果果却直觉这就是青年,这次,她变作了一个扳指陪伴少年一生。
依旧是喜剧开头,悲剧结尾,依旧是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依旧是在不甘和绝望中死去。
凤果果随着青年一世又一世不停地轮回转世,每次的身份都不相同,直到又一次死亡后,他纯白的灵魂从尸体飘荡出来,却不肯再踏入轮回。
青年觉得世间太苦,不愿意做人,于是形影独只在世间飘荡,想着哪一天魂飞魄散了也好,总好过一世又一世受苦。
青年对自己生前所有的名字都不满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离恨”。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一日复一日的飘荡并未让离恨消散,反而机缘巧合下习得法术,离恨懒散的修炼着,似乎对实力也没多大追求。
离恨的转变是在某一天,他在河堤捡到一个婴孩,但他修炼懒散,修为低微,还未能收敛一身阴气,因此大部分时间不能触碰婴孩,否则会造成婴孩阴气入体。
离恨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将婴孩送到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门口,那户人家大喜收下婴孩取名赐媛,意天赐缘分,离恨看着婴孩牙牙学语,看着婴孩蹒跚学步,看着婴孩……
赐媛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俏皮可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满怀期待的嫁与自己的如意郎君。
离恨看赐媛婚姻幸福,生活美满,便找了个适合修行地方闭关修行。
杨家有女初长成,闭月羞花一方知。
赐媛的相公黄少永背着赐媛与杨家女暗通款曲,待赐媛生子后更是将杨家女迎为平妻。
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的赐媛哪里是杨家女的对手,不过三年便郁郁而终,留下幼子受尽折磨。
离恨闭关出来后已过五年,第一时间去看因为自己获得新生的赐媛。
然而离恨找完整栋宅子都并未看到赐媛,反而是一陌生女子和黄少永恩恩爱爱,直到离恨进入祠堂看到赐媛的牌位,才明白佳人已逝。
虽心有疑虑,但离恨深知自己与赐媛缘分已尽便打算离开。
直到,离恨看到赐媛的儿子毅生,毅生竟然长得和他儿子–––他生前的儿子,他英年早逝的儿子一模一样。
“嘉卓,嘉卓……”
离恨喃喃出声,躺在小床上脸色蜡黄,浑身发抖的孩子竟是他的儿子转世。
离恨用最快的速度将孩子送去医馆,医馆被从头到脚用黑布包裹住的离恨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接过孩子就诊。
大夫诊治过后开了汤药,但他一老鬼如何会有钱财,离恨只得将孩子托付给医馆急匆匆回宅子取银子。
好在他之前在宅子找寻赐媛时摸清了宅院的布置,很快拿到银钱赶回医馆。
孩子经过救治保住性命,离恨拿了汤药后带着孩子准备回宅子,却听到孩子迷迷糊糊说着胡话。
“娘,不要打毅生娘,我错了……”
“爹,救救毅生,救救浩然……”
“娘,娘……”
一字一句,犹如在挖离恨的心,本来已经淡泊宁静的离恨瞬间痛恨孩子口中的爹娘,想也知道是那对鸡鸣狗盗的夫妇!
离恨看着手中的孩子,压制住沸腾的阴气,转而寻了个没人住的地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