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半月,刘和安心在床上养伤,刘虞夫妇则是几乎每天都来探望,而明月依旧每日伺候刘和起漱更衣。
之前被卖出去的丫鬟由于刘和求情被赎了回来,但是对于这种已经有“污点”的下人,也没资格再进刘府,因此嫁给了一户普通人家安度余生。
半个月后,赵郎中亲自登门复诊。
在确认过刘和身体已经无碍后,他第一次踏出了屋门。
“终于出门了!”沐浴在室外明媚的阳光下,刘和心下暗道。
想想来这里都已经半月了,就这么一直卧在床上,因此,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领略一下外面的大汉风光了。
在明月的带领下,刘和一路穿过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跨过刘府大门,一路向东,走到了洛阳城的大街上。
在青色方砖铺成的地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
道路两边的商铺里,卖布的、卖鞋的、卖酒的、卖菜的、卖各种小吃、饰品的,应有尽有。沉浸在行人商贩的嘈杂叫卖声中,让人不禁有一种行走在后世复古街的感觉。
此刻的世人仍旧沉浸在大汉天威的繁华里,但刘和知道,这里的繁华不过是昙花一现,在不久的将来便会被战乱无情地摧毁。
刘和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踏上了洛阳城楼。
站在女墙之前遥望洛川,刘和心中思绪万千:东南连绵的伏牛山脉横亘,那里有后世出名的少室群山和少林寺,不过现在佛教刚刚传入中国,想必还是一片荒芜;再往近看,伊河、洛河像两条玉带般缠绕在洛阳城外,河两岸的落叶乔木和灌木,枯黄之中已然有了那么一点的绿意;北面邙山起起伏伏、龙蟠虎卧,汉朝的诸多帝王都沉睡在那里;邙山之南则是滔滔黄河,不过此时的黄河还没有后世那么“黄”,所以习惯上称之为大河;往西则是向西的交通要塞,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
“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作为“十省通衢”的千古帝都,虽然地理位置极好,但在乱世中也是四战之地。这些险关要塞的存在,只不过是多收割一些士兵的性命罢了。
迎着墙头微冷的春风,刘和长发翻飞,衣襟猎猎。
此刻城墙之上,除了偶尔来回巡逻的士兵,就只有他一个人。明月作为下人,则被命令在城下等候。
难得的独处时间,刘和看着这近两千年前的大汉河山,内心涌动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热血豪情。
“大好河山呐!”刘和不禁暗叹。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每当在中华民族危亡时刻,总有一批仁人志士为国是前赴后继。这大概就是后世那位伟人所说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吧!
在城头上驻足良久,等刘和下来之时,已是正午时分。
明月在城下已经等得非常焦急,若不是想到刘和之前交代不要打扰他的话,只怕是早登上去一看究竟了。
此刻看到刘和,她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向前整了整刘和身上被风吹乱的衣襟,明月开口说道。
“嗯!前边带路吧!”
刘和大手一挥,举手投足间,竟有了一种别样的气质。
在返回的路上,两人行至玄武街上。
“滚、滚、滚!你这儿子得了痨病,回家等死去吧,还来医馆做什么!”
途经一家医馆门口,刘和二人只听见医馆小厮一阵怒骂,随后便看到一对父子被强推了出来。
“真他娘的晦气!”
将两人推出医馆之后,小厮使劲拍打了拍打衣袖,仿佛是沾上了什么要不得的东西。
被推出来的小子十岁左右,脸色很是蜡黄,虽然已是凉凉秋日,脸上依然汗流不止。
其父亲则是三四十岁,一身着装很是干练,显得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很远地方赶过来的。
“这位爷,让我们见见赵郎中吧,求求你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求求你们能救救他!哦,对了,我可以给你们钱,给多少都行!……”那名父亲跪在地上,伸手抓住小厮的裤腿苦苦哀求。
“钱?谁敢要你们钱?只怕是有命拿,也没命花!滚!”说着,小厮一脚踹开中年男子,接着道,“让你这贱儿子死远远儿的,可别死在我们医馆门口沾了晦气!”
中年男子被一脚踹翻在地上,眼角之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对儿子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他很快起身,袖子从脸前拂过装作擦了擦脸,将儿子搂在怀里笑道:“走吧叙儿!这赵郎中怕是徒有虚名,咱们再找找别家!”
说罢,他宠溺地摸了摸儿子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仿佛刚才之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咳咳,咳……父亲,咱们回家吧!孩儿已经感觉好多了,回家再休息休息,一定会好过来的!”那个孩子干咳两声,乖巧地眨巴了眨巴深凹进去的眼睛说道。
“不不不!我们再找找,父亲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走吧!”说着,中年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由分说将儿子背了起来。
周围的人,听到这孩子得了痨病,纷纷扇了扇鼻子快步走开。很快,街道中间就只剩下了那对父子和刘和、明月两人。
“公子,我们也走吧!听说这痨病是治不好的,还有可能传染。公子要是有什么闪失,老爷夫人会伤心难过的!”这时明月也低声给刘和提醒道。
“嗯!走……”
话刚说到一半,刘和眸子一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难道说是他?”
刘和刚刚抬起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公子?”见刘和停下脚步,明月焦急地跺了跺脚。
然而,不等明月反应过来,刘和已经来到了这对父子面前。
“敢问足下,可自南阳而来?”刘和恭敬地拱手问道。
中年男子见此时还有人前来,先是一愣,继而回礼道:“回公子,正是!公子……”
听到中年男子回答,刘和心中暗道果然,接着道:“那足下可是神箭黄汉升?”
“公子怎知……?!”闻此,中年男子大骇。
先不说他根本不认得眼前少年,就说他的确射的一手好箭,但由于为人低调,也从来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可眼前的少年不但知道自己的名号,还知道自己的本事。
“哦,在下失礼,忘了介绍自己。在下刘和,家父刘虞讳伯安,祖籍东海郯人。英雄事迹,在下也是偶然听一方外人士所说。他曾有言,我与英雄有主臣之谊,他日必得相见。适才在下也是略有意动,不曾想真的遇到英雄,真乃天意也!”刘和一脸认真地说道。
“公子……”
此刻明月赶上来,刚好听见刘和所言,不禁纳闷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还见过方士,为何自己没听说过。
其实,刘和哪里是听什么方士所言。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才听到男子叫自己儿子“叙儿”,这让他想起历史上就有一个人的儿子单名叙,此人便是黄忠!
而在汉末,市坊之间经常流传着一些方外人士的神迹,百姓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刘和才想以此方法来招揽黄忠。
果然,黄忠听后顿时恍然道:“原来如此……”
刘和知道,此时正是招揽黄忠的最佳时机,差的只是一点火候。于是他接着道:“方士云雾之言,英雄自不必在意。今日相遇便是缘分,若英雄信得过我,可先跟我回府。家父在洛阳略有几分薄面,我可以帮你代为求医……”
“这……”黄忠闻言仍有顾虑。
“公子!他,他儿子……”听说刘和要把两人往府里接,明月马上坐不住了,连忙一个劲地摇头,冲刘和使眼色。
刘和自然明白明月的意思,但他并不以为然:“明月,你看这位英雄风尘仆仆,一定是远道而来,且和这小兄弟相处日久。但你看英雄如今只是面色憔悴,不曾有半点病态。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弟之病不会传染。你再看这位小弟,如此年少便遭罹此难,实属不幸。寻找郎中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我们能帮到他们,怎么能忍心不管?”
明月见刘和说的在理,而且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能站在身后默不作声。
黄忠之前也是担心会连累刘和,所以心有顾虑。如今见刘和这般坚决,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所受人情冷暖,内心十分感动,很快便有了决断。
于是他放下儿子,向后撤了一步跪拜道:“公子高义!若公子不弃,不管犬子康否,某愿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刘和等的就是黄忠这句话,连忙上前将其扶起:“英雄于我犹如天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