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不沾染那些事情了,背后出手的人能够翻的也就是那些旧事,但那些事情他自认为处理得很干净,应该不会有什么把柄在他那证人的手上才是。
证人一上来便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他这样烂泥里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哆哆嗦嗦的跪着连头都不敢抬。
见着他这副模样,黄戚心里安定了一些,讽刺的看着御史,“御史大人,你说的证人便是他?这副样子,莫不是被御史大人严刑逼供吓破了胆吧!”
御史横眉冷对,“严刑逼供的事情也就黄尚书你能做出来,我这样的的人可做不出来,也想不到那地方去。”
黄戚不说话,但这话已经在众人心中种下了一颗刺,让人心生怀疑。
燕钔连连皱眉,虽历来知道黄戚最善颠倒黑白,却没有想到这般时候他竟如此镇定,明面上看不出半丝惊诧。
果然能够坐上这尚书之位的人,都不是什么善人,朝堂上浸润得久了,也便会演戏了。
皇帝却没有在意这些事,目光定在下面那畏畏缩缩跪着的人身上,看着他颤抖的手脚皱着眉头,难道他就这么可怕么?
只是他不知道,正因为他皱着眉头,感受到他不满目光的那人更加紧张害怕了,一时抖得更加厉害。
怪不得他害怕呀!他本就是一个跑跑腿的小混混,如今被拎到这金碧辉煌威严无比的地方跪着,能不当场哭出来就不错了。
“咳咳,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说话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身边内侍,当然这话是得到皇帝允许才问出口。
对内侍的懂事皇帝默默地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头对下面的官员横着眼,自己是皇帝又不是衙门里头的父母官,难不成要他自己开口问不成。
感受到皇帝冷冷的目光,下面年轻的官员默默低了低头,这种时候他们不该说话的。
下面证人听了这不正常的尖细嗓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直到官员们都以为他不回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呐呐的开了口,“草……草民陈有中,原是一个半商,后来落了草,也便跟着一个兄弟偷偷做些倒卖军需的勾当。”
皇帝眉头一跳,“倒卖军需?”
皇帝目光往下面一扫,见下面的官员一副了然的模样,有些气愤,这些个老家伙都知道有人倒卖军需?
军需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他这朝堂上到底还有些什么腌臜事。
虽然心中气愤,但皇帝还是压了压心中火气,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现在是在审证人。
听得皇帝这话,不少人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低头。虽然倒卖军需是重罪,但这世上有需求就会有买卖,在刀剑口上吃这口饭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少有这样将事情翻到明面上的时候罢了。
下面的证人更加瑟瑟发抖了,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摆了摆手道“接着说。”
“草……草民”下面的人声音中都带着颤抖,“草民原只是做些小买卖,后来不知为何一个兄弟搭上了一位有门路的人,因为那批东西很多,也便渐渐将事情做得大了,与我们同时做事的人亦是不少,可好景不长,等到最后一批东西脱手,我们的人便遭了毒手……,那些同时做事的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若是猜测不错,大概也是与我那些兄弟一个下场了……”
说到此处,那人沉默了一瞬,许久才再次开始说话。
“草民侥幸逃过一劫,却隐姓埋名再不敢冒头。直到近日,也不知道是哪位曾一起共事的人遭了毒手,京中流言纷起,上面让我们销货的人也开始四处查找当初的漏网之鱼,草民便是其中一个,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投到御史大人门下。”
大理寺的人虽最善审理,但这些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说话。
皇帝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咳嗽了一声,朱相无奈出头,“你说你帮别人销货,可知道帮谁销货?”
“草民虽不是很清楚,但从其他人的谨慎来看,也能知道一些大概,大约是兵部官员,且应该是高官,因为那批东西数量很多,若不是有遮天手段,根本不可能拿到手。”
他知道自己来京城这一趟就别想善终,既然如此,那就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待了,替家人求一个安稳吧!
朱相看着他,“这只是猜测,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可还知道一些其他事情。”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这些的确是草民的猜测,但这人在兵部之中却毋庸置疑。”
现在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既然已经决定了直面死亡,也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心中有所牵挂便畏惧一切,而一旦连死都不怕的那一刻其他一切东西对他们而言便再没有影响了。
朱相没有说话,但内心里却赞同他的说法。若不是兵部之人,的确不可能拿到大批军需。
“既然不确定到底是谁让你们销货,为何你现在却要投奔御史大人,参奏黄尚书?”朱相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但公事公办,大理寺从来都讲证据,不是靠臆断来断案的。
“草民原也不曾想那么多,只是近日草民频频受到追杀,且是在京城之中流言纷起之后,容不得草民不多想。”
他不曾一口咬定,却也句句在理,让在场的人都信了大半,皇帝亦是如此。
黄戚见形势不妙,连忙插嘴道“这都是你的臆测,兵部官员何其多,本官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御史大人,我虽平日与你不和,但你不能因为他的这些臆测,就给我定下着莫须有的罪名呀!”
林离咳嗽一声,“黄尚书,不要紧张,现在不过对质而已,没有人说你有这般罪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为清者,自然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说清楚也便是了。你放心,有皇上在这里不会冤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