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新来的同胞们说着阳间的种种变化,我这只“温柔”、“恬静”的青鬼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小心情了!
我准备偷偷溜出阴间,哪怕地府明令禁止私自外出。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过了“朱婆婆”这关。
“朱婆婆”掌管着奈何桥,是位心地善良的卖汤老婆婆。不过,她卖的汤都有“毒”。我亲眼看见过她把汤卖给别的鬼,那鬼喝完汤后立马变得痴痴傻傻,什么都不记得的走过了奈何桥,转世投胎去了。
我死的时候才七岁,“朱婆婆”问我想不想投胎,我说想,她就给了我这么一碗“毒汤”,还说过奈何桥就回到了阳间。
切,鬼才信。
天黑了,我兴冲冲的去找“朱婆婆”。那座旁边竖了个“孟”字招牌的就是她的汤铺。
“呐,猪(朱)婆,我想……”
未等我说完,“朱婆婆”一个勺子丢过来:“死丫头,把那个‘婆’字给我加上!还有,老娘姓‘孟’不姓‘朱’!上次喊我‘马婆’还没找你算账……”
我(嬉笑):“哦,知道啦。罗婆婆……”
孟婆:“……”
我把勺子捡起来毕恭毕敬的递给孟婆婆。其实我并不是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只是害怕她年纪太大,有一天会把我忘记了。
初到地府时,我裹着单薄的青衣,只身一人。阴风的凛冽冻得我打起了哆嗦,是孟婆婆第一个把我抱起,给我了温暖。
在这里,我只有她一个亲人。
孟婆婆摸了摸我的头,又继续煮她那永远煮不完的汤了。
我扬起小脸凑到锅沿:“阿婆,有不喝汤就能出去的办法吗?”
“有啊。”孟婆婆用棕木勺子称了一勺汤,凑到眼前看了看成色,点了点头又放回锅里。
“什么办法?”我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哪里进来的,再从哪里回去。”
“啊~”我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鬼门关那里有鬼兵把守,肯定出不去的。”
孟婆婆听见了我小声说的话,看着我叹了口气:“你也在我这里住了两百年了,也是时候转世投胎了。”
我急忙摇摇头:“才不嘞!人多苦啊,哪有做鬼自由。”
“可你不是想去阳间吗?”
“嘻嘻,我是想以鬼之身前去啦。”
搅汤的勺子停下了,我第一次看见孟婆婆表情如此严肃。
“青儿,可不许这样做。我们鬼到了人间是会被阳气慢慢销蚀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像一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执拗地哭了起来,“难道非得只有忘记一切,变得痴痴傻傻如行尸走肉一般才能离开!?”
孟婆婆低下了头:“是的,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相应的失去什么。”
“可我不想忘记孟婆婆,我还想再回来,我……”我噙着眼泪,像个即将背离家乡的孩童一般,不舍,却又向往。
“我也不想失去你啊。”孟婆婆捶了捶驼了的背,落寞的转过身。我想,她一定经历了不少像这样的诀别,不知遇到了多少只像我一样的青鬼。“唉,孩子。除非你能得到一样东西。”她终于下定决心说。
“什么东西?”我拭去泪水。
“一颗心。”
“谁的心?”
“任何人的心都可以,但必须是他自愿送给你。”
第二天,我最后望了一眼面容憔悴的孟婆婆,向她最后挥了挥手,告了别。
第一次踏上奈何桥,晚风的微风拂起了我的长发。
这时,我猛然记起少时唱的一句歌谣……
“小小奈何桥,永无回头路。”
2.
起床。
吃饭。
上学。
睡觉。
每天都过得差不多。明天像今天,今天像昨天,周而复始,枯燥乏味。
当那张写着“陈舟”的不及格考卷发到我手里时,我想到一件事。
我怎么还不死?
虽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颓废、消极,但我知道我一直就很衰。
上课钟声响起时,我匆匆赶到教室。坐在课椅上时,周围传来一声按捺不住的窃笑。我没理他们,打开文具盒却在里面发现一只死掉的蟑螂。
我丝毫没有感到震惊,这种事见多不怪了。
只是我刚买的笔都被那群家伙摧毁了,只好厚着脸皮向女同桌借,但她抱着书本嫌弃的躲我远远的。因为我学习不太好,所以我整节课都在拼命举手回答问题,但老师总是略过我,对我冷眼相看。
啊~
终于下课了,我的裤子被课椅紧紧“咬”住了。那群混蛋。是强力胶,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了。
“陈舟。”
门口有人甜甜的喊我的名字,我抬眼一看,是校花。她来干什么?我漫不经心的走过去,裤子被强力胶撕开了一道大小可观的口子。又有人窃笑了一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个……我……”校花忸怩的看着我,“放学后可以去操场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眉头一蹙:“几个人?”
“啊六个。”校花说漏了嘴,急忙尴尬地笑着解释,“不是啦!两个!我们两个!”
她笑得真丑。
果不其然。
“砰!”
为首的壮汉呲着牙,一拳把我擂倒,嘴中絮絮念着:“听说你很狂?”旁边的人笑地东倒西歪。
一共六个人,校花溜得比贼还快。
他们扎破了我自行车的轮胎,我只能推着车回家。途中路过一座篮球场,一颗篮球飞也似地朝我的头砸过来。
“嘣”的一声,脑袋嗡嗡响。
唉~
我打开车库的大门,把瘪了轮胎的自行车放好。叹了口气,望着一面墙出神。
这墙里竟慢慢浮现面目。
呵,恶作剧做我家来了。
我关上车库大门,正准备离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要哭的女声。
“能借给我一颗心吗?”
我停在了那里。
3.
“靠,给你心我咋活?”陈舟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却被面前的一幕惊到了。
面前站着一位青衣女子。身姿苗条却赤着小脚,长发及腰,面容姣好,背着双手面露羞涩,一副要哭的样子,眼圈红红的。
“我……”她欲言又止。
陈舟想起了校花。
“呵,白痴。”他说。恢复了一双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死鱼眼,转过身离开,不再理她。
早餐剩的土司和培根就是午饭,陈舟煎了个鸡蛋,倒了杯牛奶,就算凑合了。他刚一要吃,脑中又闪过了那青衣女子的片段。
她总不会还待在那里吧。
陈舟匆匆吃了午饭,竟是误了上学时间。他急忙收拾书包下楼,却迎面碰见了一双可怜巴巴的双眼。
她还在那儿,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环抱双膝。
陈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径直前往车库牵车子。自行车莫名其妙的被修好了。陈舟纳闷了,总不会是她吧?
走出去,果然又碰见了她。那双眼睛让他感到心纠。他错过她推着车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无奈自己回了头。
“你家在哪儿?”
“我的家,回不去了……”她小声说道,把头低了下去。
陈舟望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们。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不讲亲情的父母。”他把她错当成了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青儿纹丝未动,只是摇头。
“走啊。”陈舟一急,伸手想把她拎起来,但手掌轻松穿过了她的身体,完好无损。
他惊在了那里。
“骗人的吧……”他梦魇般的喃喃。
青儿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陈舟的反应。
她行了个歉礼:“对不起。”
“你是……鬼吗?”他问。
“青鬼。”她倔强地纠正。
陈舟咽了咽口水,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算了,无所谓。只是你为什么回不了家了呢?”
青儿摇摇头,并不愿意告诉他一切。
“那既然你无家可归,就跟着我吧,反正我一个人住。”陈舟被自己说的这番话惊呆了。
“好啊。”青儿终于绽开了笑容。
陈舟对自己的“慷慨”感到无语。
不过……
她笑的还挺好看的。
4.
自从身后跟了一只鬼,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
上课铃响了,我慢悠悠的回到课椅上坐,仔细检查了一下课椅上的强力胶,周围爆发一阵哄笑。
我还是没理他们,但准备把文具盒中的死蟑螂拽出来时,却意外的倒出一颗糖果。女同桌不再躲着我,甚至对我有了好感。
当我要写作业时,感觉背后有人在戳我。回过头来,原来是那只青鬼。她冲我羞赧一笑递给我一支包装精美的钢笔。
刚一放学,校花又在门口喊我了。她说对不起,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呸,这样的烂套路怎么都骗了我七八次了,没创意。
我小声地对身后的青鬼说:“一会儿有人要欺负我,你帮我收拾他们好吗?”
“没问题。”她应道。
我刚走到操场,壮汉他们就走了过来。口中说的是“好巧,好巧。”但事实上在这里等了不下十分钟。
他们凶狠地扑了过来,我一动未动,因为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我身后。
果然,一只胖乎乎的熊掌伸了过来,挡住了那一拳。我一愣,这不是游乐场发气球的熊嘛!
“阿青……”我一失声,把自己想给她起的名字说了出来。
她回过头,冲我点了点头。这就算是承认了吧,我想。
有个对我好的鬼是蛮好的。
阿青附在玩偶熊上把那些欺负我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也变得更好了,但一回头看见衣衫褴褛的她。内心不免有些愧疚。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她的。
就给她买一身衣服好了。
商店街人很多,我害怕阿青走丢了,所以让她暂时附在我身上。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因为我也冒青绿光芒,整个人阴森森的。
刚要踏进一家店,店主看见我吓着就要关门。我急忙让阿青出来,进店挑选合适的衣服。
“可我的审美是同光年间的。”阿青苦恼的对我说。
“没关系,你挑复古的穿。”我安慰阿青道。店长看不见阿青,以为我是在自言自语。——阿青只有在想让谁看见自己的时候才会被谁看见。
女鬼也是女的,都有疯狂购物的弊病。我忽略了这一点,叹了口气,稍稍提了提手中她要买的、贵得要死的衣服。
当我要把她送进试衣间时。关上门,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鬼咋穿衣服啊!
”好看吗?她羞赧的望着我。我回过神来,那一刻,她光彩夺目。
而我却看到躺在试衣间里的一堆新衣服。这一身衣服,应该是她自己用法术变的。
郁闷。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门外亮起了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九点零一刻,商店街进入了夜市状态,我领着光彩照人的阿青出了门。
街道上的人明显比白天要多,我不时留意着阿青,怕她不小心走丢。
这时某家店面放起了悦耳的歌曲。
入夜渐微凉,
繁花落地成霜。
你在远方眺望,
耗尽所有暮光。
不思量,
自难相忘。
我回首想看看阿青,却发现她的眼角湿润了。
“怎么了?”我们一同站在街角,与来来往往的繁华成了对比。
“这首歌很好听。”她说。
我这才想起阿青生前是清朝人,对现在世界的变化,她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已经是很难得了。
“阿青。”我含情地望着她,“这首歌是讲爱情的,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呢?”
“我以前不信,但现在我信了。”
“嗯?为什么呢?”
“因为遇见了你。”
她羞红了脸颊。
只可惜,我们无法相爱。
5.
鬼司通判无论怎么算,阴间总是少了一丝阴气。没有那一丝阴气,轮回炉就无法沸腾,运转倒是可以,但不能全功率开启,通判总觉得不舒服。
每天地子时,彻查阴数,通判查来查去,总是在孟婆那里少了一气。
孟婆的资历比阎王大人还要长上三分,别说查了,通判连碰都不敢碰她。
这事就这么算了两天。
直到后来玉帝过问轮回炉的运转功率为何一直停在99%时,通判才想起这事儿。他立刻禀报玉帝。
玉帝自上次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一直很闲,很久没有”勃然大怒了。于是当时他就“勃然大怒”了一回,震慑一下慵懒的百官,并即刻将通判生成“御判”。不把那丢失了的一气寻回来誓不罢休。
子即午时,御判大人带着几百鬼兵浩浩荡荡的向孟婆的汤铺进发了。
宣读完圣旨后,御判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等待孟婆答复。
孟婆说:“待我卖完这锅汤。”
一千年过去了。
地上一日,地下一年。
孟婆舀完了最后半勺汤回过头去,发现鬼兵们都服满兵役,投胎去了。御判大人坐在那里等的都发了毛。
孟婆(扭了扭腰):“唉,我不知道。”
御判大人急了:“老婆子,你可想好了,这可是违背圣旨!”
孟婆:“哦,然后呢?玉帝他还能不让我烧汤了不成?!”
御判大人:“你,你你你……”
无奈,只能去找在人间的索魂人。
6.
蒋维是那一圈下棋老头儿中最帅的一位,但也是最穷最落魄的一人。
索魂人这个活儿自改革开放以来就不吃香了。以前仗着自己在阴间有人脉,还能装神弄鬼唬人骗口饭吃。
现在不行了,每个人思想观念都开放了不少,竟然连神也不信了。这也就导致蒋维这个索魂人一天赚得的钱还不如收垃圾的多。
今天天气晴朗,蒋维凭着一手好棋技,准备挣那些老头儿们的零花钱。
一招妙棋浮上心头,蒋维挠了挠贫瘠的头皮,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麻疼洗袭来,蒋维手一抖,棋子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对手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将军!”
蒋维输掉了自己一天才挣来的100块钱,心里不禁对那阵麻疼大为不满。
“40多年了,都没想到我,这回儿有事儿了又来找我了?”蒋维对那痛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阴司召唤索魂人的信号。
“抱歉,此事之后,定有重赏。”是御判的声音。
“哦?怎么个赏法?”
“三千金与擢升仙班。”
蒋维眼眸一亮:“此话可当真?”
“玉帝亲喻。”
“好!”
待无边的黑暗吞噬天地之时,索魂人蒋维披上斗篷,戴上面具,手缚咒索,踏着愈渐愈深的夜色,逐幽而去。
也许世间的美好总是短暂的。
陈舟已经不止一次的从噩梦中惊醒。在梦中,他没能握住阿青的手,看着她被无情的索链缠住,坠入深渊。
我该怎么办!?
当他再次醒来,看见阿青担忧的目光时,心中便有了答案。
没有阿青,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又一次噩梦,当阿青又一次被索链紧紧缠住时,陈舟选择紧紧抱住阿青,与她一同坠入入深渊!
现实中的他眼角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时间不多了,阿青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一双手甚至快化为无形。她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但她仍想在消散前为亲爱的人多做些事情。
有时她曾产生过不好的想法——附在陈舟身上,令他自愿的献出心脏!但旋即她又对这想法痛恨不已。心爱的人待我不薄,我为什么要以牺牲他来满足自己呢?
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陈舟,我愿陪你至最后一刻。
7.
陈舟早就发现阿青的异样了——她的轮廓一天比一天模糊不清。
他也曾问过阿青,但她总是微笑着,巧妙的错过话题,眼中满含着不舍。
陈舟不愿失去阿青,更害怕万一某天她突然便离去了。他想在她离开之前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他想到了阿青一直想要的“心”。
“我数到三,再睁开眼睛,好吗?”
“嗯。”
轻轻数到三,陈舟打开了面前的一扇小门。阿青睁开眼,面前的美妙的景象令她的视野焕然一新。
这是一间小房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爱心吊坠”、“爱心巧克力”和“爱心彩灯”之类的东西。
原来陈舟错会了阿青的意思。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但她不想说出来。亲爱的他已经尽全力了,我怎么能让他为了我而献出生命呢?
“陈舟,谢谢你。”阿青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此时此刻,只差一个拥抱……
8.
窗外,索魂人形单影只。
“找到了。”
蒋维撤开索轴,咒索迅速以他为中心,闪着熠熠光芒在他四周盘环开。
在蒋维的视野里,有条青色的丝线一直索引着他走来这一路。直到来到一栋楼前,第二层楼里是青丝的尽头。
蒋维从怀中摸出一块朱石,在地上粗略刻画了一个十分圆整的结界挂印。
索魂链激荡着,猛然间律动,竟是迅速破空而去!刹那,一道闪电伴随着惊雷,暴雨倾盆而至。
索魂人苍老的面目在闪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皴皲恐怖。
突然之间!咒索击碎了房间的玻璃。阿青在那一瞬间没来得及躲闪,眼睁睁看着它绕转着飞向自己。
玻璃碎溅在地,陈舟惊异得望着一条“飞来横索”凶戾得朝着阿青飞去,怕是来者不善!他想用身体挡住索链的继续突进,但毫无意义。咒索仿佛视他于无形般,硬生生钻了过去,紧紧将阿青缠绕,没有一丝被阻挠得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陈舟试图抓住索链,但无济于事。索链一碰到他就穿了过去,就像阿青一样。
“来了……”阿清泪眼朦胧,她早就预料到了别离,“陈舟……也许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她闭上眼睛,泪水从脸庞滑落、碎溅在地,短暂得就像花的凋谢。
咒索回收,阿青动弹不得,一身青衣被勒出了血痕。她的身子太虚弱,经不住咒索强大的咒力束缚,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阿青?!”
悲痛仿佛扼住了陈舟的咽喉,他哽咽着,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做。只得是捡起一块碎玻璃,拼命的销砍那凡人永远无法触摸的咒索。
碎玻璃割伤了他的手,鲜血从手心流向碎玻璃的尖端,一滴一滴的滴落,碎在地上,绽出了晶莹得血花。
“没用的。”蒋维的动作完全没有一个老人该有的迟滞,一个灵敏的纵身,三步并作两步敏捷得攀上了窗户,钻了进去。
蒋维瞥了一眼阿青,又看了看陈舟,蹙了蹙眉:“追魂索乃至阴之物,索缚阴魂,不触阳体。你再怎么砍它都是无济于事的。”
陈舟不理他,只是一边像疯子一般拼尽全力的劈砍,一边用另一只手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就像一个被夺去糖果的孩子一般,哭闹与倔强。
“凭什么抓她?!”他终于说出来一句话,放弃了无用的劈砍,呆望着阿青的面容。
蒋维扶了扶面具,冷静得说:“也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所谓的"规则"。任何人或鬼违背了‘规则’,都必须要接受惩罚,这是无法逃脱的。我也不过是个规则的监督者。”
“为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陈舟哭喊着。
“不管怎样……她已经付出了代价。”蒋维脱下了面具,脸上流露出对死亡的肃穆。
咒索解开了缠绕,阿青的身体如棉絮般轻盈,徐徐落在陈舟面前。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蒋维说道,低下头叹了口气。“她在人间逗留了太长时间,阴气消殒,快死了。”
“哈,不可能……鬼怎么会死?”陈舟故作轻松的说,但泪水已经溢满眼眶。
“不会死,但会消失。万劫不复。”蒋维衰老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安魂曲”,“不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他望着阿青昏迷得可怜模样:“这只青鬼一直缠着你,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下手,可她为什么一直在犹豫呢?”
“下手?”陈舟看着蒋维,不解得问:“什么意思?”
“阴间之鬼若想长存于阳间,必须需要一件来自阳间的‘中介物’,这个‘中介物’就是她迷惑的人自愿献出的心脏。”
“心脏?”陈舟喃喃,“原来阿青口中一直所说的心是……”
陈舟慢慢按住了自己的心,强健的心跳刺痛他的神经。
蒋维不知为何笑出了声:“哈哈,我明白了。这家伙真是我索过的鬼中最蠢的一个!迟迟不下手……因为‘爱’么?哈哈哈……”
陈舟回忆起了关于阿青的种种。
每次逛街时,她都很小心的跟在自己身后,生怕不小心走丢。
早晨起来时,她会是自己第一个看见的人,甜甜的互道“早安。”
每当孤独时,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给自己温暖,像杯温润的咖啡。
……
“她是那么重要,我怎么会舍得她离开呢?”陈舟泪眼朦胧,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陈舟手心的碎玻璃尖端倒转,对准心口……
“喂喂!你这家伙不会是想……”蒋维震惊得看着陈舟,他从未想到自己一向认为自私自利的人类会为了别人而……
献出最宝贵的生命?!
窗外,遥远天边的一丝晓光击碎了沉积的云霾,希望再度笼罩世界。
“阿青,来生再见。”
9.
清晨的阳光清澈得洒在桌上的相册上,斑驳得显出怀旧的影子。
阿青每天都要翻一遍这本相册,它记载了陈舟成长的岁月,从小到大。
这段时间,阿青费了不少功夫了解了人类的生活。她很珍惜,珍惜身边的每件事,因为那是她心爱的人用生命换给她的。
“陈舟……”她喃喃,从相册中抬起脸来望向窗外。
繁华的十字路口,车辆来回驰骋。
不经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进了阿青的视野。
那是……
仔细辨识后,一阵温暖的感觉袭上心尖。阿青姣美的嘴角勾勒出了久经重逢的微笑。
“陈舟。”
她轻喃。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