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舟是沈家嫡出的大小姐,生母王氏是京中富商王本峰的嫡女。王家祖上是贩私盐发家,时运相助,家业越做越大,后深觉贩卖私盐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因此转做了丝绸生意,又花了大价钱洗白身家。王老太爷一生走南闯北,为人仗义疏财,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门路自然就多起来,生意也就越发红火,等到王氏出嫁之前,王氏之父王本峰已然继承父业,加上相貌端和,带人宽善,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儒商了。
再说这王家与沈家的交情,还得从那一年沈老太爷进京赶考说起,那时的他仗着年轻气盛,没带几个家丁就敢从金陵出来,然而半路被贼人盯上,险些丧了性命,幸亏当时的王家大爷王本峰拔刀相助,这才救了沈老太爷一命。
得知王本峰刚刚喜得一女,沈老太爷为报答王本峰的救命之恩,便提出让嫡长子求取王家下大小姐,当时的王家虽说是名震一时的富商,但是终究是商贾出身,沈家是金陵城中声名显赫的书香世家,虽然如今人丁单薄,难现往日辉煌,但仍旧是普通官宦人家都无法攀亲的。
王本峰想着女儿将来算是高嫁,于家族也是有利,便答应了这门娃娃亲,当时的王氏还不满一岁,沈家大公子沈肃之已经五岁有余了。沈夫人,也就是现在的沈老太太极其不愿自己的独子娶个商贾之女,这些年不知道闹腾了多少次,沈老太爷却是个执拗的,硬是不松口,还说他已经跟王本峰交换了信物,让她死了退亲这份心,沈夫人最终没有得偿所愿,王氏一过了及笄礼,便被八抬大轿抬进了沈府中,此时沈肃之一脉已经分家出来,搬到了京城中居住。当时的沈老太爷已经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沈肃之也考取了进士,真可谓是前途无量。
王家除了其兄长王江晖之外,只有这一女,十分宠爱。父母亲怕王氏嫁过去因商贾之女的身份受委屈,便置办了丰厚的嫁妆,王母还为其添置了不少嫁妆以外的私房钱,具体的数目,外人便无从知晓了。
开始,婆婆那里有沈老太爷压着,倒也没有翻起什么风浪,但是天不遂人愿,沈老太爷在王氏嫁到沈家的第二年突发心疾,睡梦中便撒手人寰,沈肃之时任都察院都事,须按礼丁忧持丧三年。
三年过去,王氏的肚子一点动静没有,沈母愈发不满意,她没有想这是丁忧期间,认定是王氏是沈家的克星,不仅沈老爷被克去世,儿子的仕途也因此受阻,想让儿子休妻另娶。但沈肃之骨子里是个十分刻板的人,对父亲嘱托牢记在心,又念及与王氏是少年夫妻,坚决不同意休妻。
沈老夫人闹了几次,见拗不过儿子,便退而求其次,要求必须要给沈肃之纳妾,这样才能开枝散叶。沈肃之是家中的独子,王氏也是从小学得三从四德,便同意了沈夫人的安排,为沈肃之娶了两房姨太太,一为沈母远房侄女柳氏,一为城中富户之女何氏。
柳氏入门不到半年,沈肃之重新入仕,任正六品国子司业,同年,王氏也查出有喜,之后柳氏也诊出身孕,沈家皆大喜,沈母认为这是柳氏旺夫,越发喜爱柳氏。
昭德二十六年,沈轻舟出生,王氏因胎位不正,生产时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这也导致身体亏虚,大夫嘱咐不得动气不得劳累,所以平时便不能操劳家事。轻舟出生的后三个月,柳氏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沈轻婉。
沈老太太年岁渐长,处理沈府家事的时候愈发有些力不从心,王氏身体不宜劳累,何氏又为人胆小懦弱,柳氏便顺理成章的帮助沈老太太管理起府中事宜。
轻舟六岁那年,王氏又有了身孕,次年诞下一子,取名沈子轩,但因身体虚弱,分娩时又难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从此便卧床不起。沈肃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赡养一双儿女,正在这时,柳姨娘主动要求自己可以哺育大小姐和大少爷,自己的女儿沈轻婉却请老太太教导。
沈肃之感念她善良淳厚,能善待轻舟子轩,便更加敬重她。昭德三十二年,也就是子轩出生的第二年,柳氏又为沈肃之生下一子,取名沈子铭,虽为贵妾,地位却如同平妻,同年,何氏也终于育有一女,取名沈轻月。
轻舟九岁的那年冬天,沈老夫人染了一场风寒,病愈之后便苍老了许多,自此,府中大小事便都交给了柳姨娘照看。
再说这柳姨娘也确实是位妙人,生的一张姣好相貌,怀揣一副琉璃心肠,府中大小事物都能料理得当,对外应酬也是井井有条。昭德三十四年,沈肃之升任都察院六科给事中。
柳氏自答应抚养轻舟以来,声称会将大小姐当成亲骨肉来抚养,对她万般宠爱,有求必应,甚至有时候沈轻婉还会因为柳氏太过偏爱轻舟而吃醋。
就这样,沈轻舟在所有人的百依百顺下,逐渐长大成人,脾气也变得越发娇纵蛮横,越来越亲近柳氏和沈轻婉,那些世人眼中大家闺秀的技艺一概不学,只知道吃喝玩乐,稍有不如意就打骂下人出气。
王氏也渐渐发觉出轻舟的娇纵,多次教导劝慰,但那时的轻舟非但不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反而认为她与外边的人一样,看不惯自己,闹了几次之后,轻舟越发觉得柳氏和轻婉才是真心待自己的人,而亲生母亲却是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约束自己,闹过几次后,母女的情分就这样逐渐变淡。
转眼间轻舟已经到了十四岁,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但本朝建国以来,上至王侯,下至百姓,都以女子温婉为美。未央城的贵胄圈子里,都知道沈家嫡女沈轻舟在官宦家眷的聚会中频频出丑,刁蛮粗笨,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而不自知,家境稍微匹配的人家,谁还敢与沈家结这门亲事。
反而是这沈家二小姐沈轻婉,虽为庶出,却是温柔贤淑,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还精通琴艺,比起沈轻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风言风语多了,沈肃之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多次为沈轻舟收拾烂摊子也让沈老爷倍感疲惫,逐渐的就对轻舟和轻婉的态度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