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弟的婚姻,你能不能上点心?”
云爸爸白了女儿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嚷道。
他的这个女儿,什么都好,读书不用操心,生气了也不用过多理会,她自己就能调节好,唯一这家庭观念,实在是淡薄。
但他也知道,女儿这样,归根结底也是自己从小对她的疏于管理,少于关爱紧密相关,如今能这样独立自主,自食其力,还能有追求又上进,对家庭日常生活也算是重视,也算可以了,便又平缓了语气:
“云河,这事你就多上一些心了,我们是看好了云琴的,我们都很喜欢她,君生只是还没意识到,不过,也是我们没仔细问过他,也没关注过他的感情,说不定,他心里也对云琴有意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呢?你看,我们家在这方面家教是比较严的,这不,一直都有人抗议呢!”
云爸爸朝着女儿努嘴笑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这事就得当事人自己做主,外人干涉了,还能是爱情吗?再说了,您看您说的,这都还没开始恋爱呢,就提速到了婚姻,这也太神速了吧?”
云锋可不管父亲怎么刺她,只管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你懂什么?要不怎么说你就是读书读呆了,读了进去走不出来,除了读书什么也不懂。”
父亲撇嘴一笑,很不以为意道。
“我只会读书?我……好吧,您,您非要这么说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您爱怎样就怎样吧!”
云锋听得父亲语含讽刺,再也受不住了,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想反驳又不会,还真是除了读书啥也不会,就这么张口结舌了一会,终于还是顶了一句过去表明她真的生气了。
“姐,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谁都能像你和我南通哥一样幸运。如果我是云琴,我会很感谢有人为我做这些,如果我是君生,也会很高兴有人替我考虑这些。我是愿意的,只是,我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即使是包办婚姻,也有包办的好处。起码省事吧?”
李云河望着云锋因生气而几乎要皱成一团的面容,含笑道。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俩也这么认为呢?至少,我不这么认为的。我们,可能真的不一样。”
云锋抬眼望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说完,叹了一口气。
“是,我们是不一样。你本就是个什么都不一样的人。”
李云河望着她那漆黑圆溜但并不长的睫毛愣了神,声音好像一缕轻烟从喉管深处升腾出来一样。
“不说了,这事我也和南通说,到时候看他也一起出出主意吧。不就是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心意吗?也不是很难。”
云锋嘟嘴说道。
“那可不能让他们仅仅知道对方的心意,还得想办法促成,要快。”
云爸爸双腿蜷缩在沙发上,双手环膝,眼睛似乎在望着女儿又似乎透过女儿望着不知名的更远方,一番深思的模样。
客厅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沉郁。
云锋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窒息。
不过,她仍是费解:
君生明明比她小得多,父亲怎么竟在她结婚这么忙碌的时候如此着急君生的婚姻呢?难道真的因为她结婚了,父母就希望弟弟也快点结婚,他们好享清福吗?不应该呀!
“哟,云河来了?在这吃晚饭吧?”
下班回来的云妈妈推开客厅的纱窗门进来,看见李云河后便热情地招呼,并没注意客厅里三人各异的心思。
“阿姨好!阿姨您不用忙活,我还没回家报到呢,这会得赶紧回去问候奶奶和大哥大嫂。您别麻烦。”
李云河一看云妈妈都下班回来了,才知道自己在这一聊都一下午,原本云爸爸要回房休息的,因为他在,连午休也没能够,这还腰疼呢,便赶紧歉意地说道:
“那云叔叔,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您看您本来要好好休息的,结果也没午休。如果有不舒服,您随时找我。君生弟弟和云琴这事,我回去就和哥嫂商量。他们听了一定很高兴的。“
“云河,吃了饭再回去吧?你陪叔叔这一下午的,不吃饭就走,我和你阿姨也过意不去呢。”
云爸爸诚挚地挽留着。
“就是,反正都这么一下午了,也不差这一会,你哥嫂知道你来了这儿,也不会怪你晚回去的。”
云锋倾斜了身子凑到李云河耳边又悄声道:
“我妈一回来,你就走,这说得过去吗?再说了,难不成你嫌我家饭菜不如你家好吃么?”
“你……”
李云河睁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无言以对,抬眼对着正满眼殷切地望着自己的云爸爸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好,我是真得回房躺一会儿了,要不一会怕又受不了,你别见外,你们多聊聊,呃,君生和云琴的事,啊?”
云爸爸一听李云河应承了留下来吃晚饭,满脸放光,高兴得很的同时,一只手无意识地捋起裤管挠了挠小腿肚子。
云锋一看父亲发自内心的高兴,便也跟着开心得很,也是满脸放光地笑。
无论如何,君生这人生大事有着落了,自己出嫁也能更安心了,她满眼含笑地转向父亲,一瞥,便瞅见父亲捋起的裤管后露出的土黄色小腿外侧有着一颗大如小拇指指腹的素黑的印痕。
她刚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父亲发现了她那好奇打量的眼神,伸手在裤管里挠痒的手就立刻一放,裤管便落了下来,遮住了整个小腿直至脚踝。
她仍是好奇,一颗黑痣有什么奇怪的,为何父亲一发现她望过去就加快了动作呢?她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父亲的脸,却见父亲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帘,满脸不自在,如同一个担心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般,避开了她探究的眼神,甚至撇开了头,讪讪地从沙发上放下双脚,立起了身,不再发一言地轻着步子回了房。
云锋的眼里的好奇一直没能散去,追随着父亲的身影,她觉得,父亲从沙发放下双腿起身走回房间的这段距离里,他的脚步竟轻得如同漂浮着过去一样,虚浮得没有一丝声音。他明明穿着白衬衫灰西裤,她却怎么感觉他整个人的身影都是灰黑色的,如同他的灰西裤一样,灰扑扑,暗而模糊得很。
回转头来,她看见一直坐她身旁的李云河却双手合掌插在两膝之间,垂着头在入神地想着什么。
哎,这一个个都怎么了?无论是沙南通,还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又或是此刻的李云河,都给她一阵一阵奇怪的感觉,至少,在某一刹那是。
但究竟奇怪在哪里,为何会觉得奇怪,她是怎么也咀嚼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