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们就回去,可以吗?“
云锋一边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边问在电脑旁的沙南通。
”哦?不是明天一早回去吗?“
他转头望向她,有些吃惊。
”嗯我想想啊,也行。时间有点太紧。“
她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怎么说?“
他好奇地问。
”嘿嘿,你不懂。“
她心里本是有安排的,但也不想就这么快地告诉他。不过如果今晚在广州过,忙碌了几天,也刚好能放松放松,只是第二天就得尽可能地早起赶回家去先见爸妈,再快快回去见见奶奶才好了。
他看着她那一脸神秘,想再问,但想想她总会想说的,便不再问,只等着她来给自己揭晓了。
午休过后,三点的太阳虽然还威风凛凛,他和她已经游走在超市里,选购着回家的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吗?他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的紧张。
他在美国时就发邮件问过自己的母亲,要去云锋家该注意的事项,沙妈妈也一一地将要准备的事宜和建议物品都列了一个明细给儿子。
现在他就是按照自己母亲的建议,和着云锋的选择来买。依她的意思是,这就是一次很普通的回家看看,买点水果什么的就可以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郑重,想得那么周全仔细。
“这是给奶奶和外婆他们的,老人家爱吃甜的软的,这糖果和饼干最合适,也能放的时间长一点。”
他一边选着一边教她。她这个粗线条,向来习惯了家里亲人来照顾她,何曾想过要怎么给亲人选礼物呢?
“嗯,那这个水果和酒什么的就是给爸爸妈妈和叔叔姑姑们咯?”
云锋对于学习向来悟性很高,立刻对他选的其他物件便做出了正确的推理。
“那你买这么多东西,我们俩人怎么提啊,重死了。”
“呵呵,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帮我拖箱子,我来提就是。”
他笑着说。
“那好吧,随你。我总之力量就这么多。”
她扬起白细的手臂在他面前一晃。
“那好吧,就买这么多了。”
他抿嘴笑了笑,便推着购物车付账,双手各提了两纸箱,然后望着地上的还有两大塑料袋的东西对她示意:
“快,那两袋归你了。”
俩人回到酒店房间,在整理东西时,她才发现,原来他还特地从美国带了十盒西洋参和四瓶洋酒。她目瞪口呆,怪不得他的箱子这么沉。
“这些买的东西都带回去。这西洋参我留两盒带回给爸妈,再给你一盒,剩下的都给咱爸咱妈和奶奶,还有你两个外婆家。洋酒明天也都带回去给家里和你的叔叔和姑姑。”
他一边整理一边做着分配。
她带着吃惊的笑意望着她,一脸的神奇。的确,在处理家庭事务方面,她除了会照顾他之外,其他都如同一个孩子,还什么都不会呢。
即便是对他的关心,一方面是缘于她天然中对人的关爱,一方面则是她从他对她一开始就有的点滴关心中才点滴对应着学会的。
“好了,我们可以轻松轻松了,想吃什么?”
他终于将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分配好到两个大纸箱里,用红色的绳索捆绑结实,这样明天拎起就能走。
“哦,啊?嗯,不饿呢。我们晚点出去吃吧。”
她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一边被他的这些吃的喝的用的,又是给她父母亲,又是给她奶奶外婆叔叔姑姑们的复杂的安排所弄得一愣一愣的,又被他这一问,才想起自己本已经有的安排来。
“想什么呢?”
他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像是要把她弹醒。
“哦,嘿嘿,没想什么,想请你看电影。”
她忽然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是啊,上次俩人想去看场电影,都因为时间太紧,舍不得浪费而没去成,今天便是刚好能相陪着去看一场。
说她请,还是他习惯性地让她选了场次,买了票,拉着她去看。
回来的路上,她拉着他去照相馆照了两张土土的但清晰度很高,仪式感很强的照片,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岁一枯荣,当成每年里他和她一起的纪念。留不住青春,留住青春的样子也好。
回到酒店房间,她竟然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卷轴和一个白底浅蓝碎花的硬皮封面的日记本,很郑重地递给他。
真难得她在他面前竟然将这两样东西保藏了这好几天,直到他生日前夕才取了出来。
他惊喜又疑惑地也双手认真地接了过来,先将硬皮本放到被面上,展开卷轴,竟然是一副装裱好的简笔水墨画。
笔墨很简单,就是浅蓝的天上飘着一朵白色的云,云天之下一片白色的沙滩依着一片水蓝的海,沙滩上是一对拥吻在一起的年轻恋人,男孩子身着长袖白衬衫,长身而立,带着眼镜,女孩子留着齐脖学生装,一身白裙飞扬,一只脚幸福地翘起,朝后勾着,线条是彩笔勾勒,蓝天大海则是水墨铺就的。还真是自有一番神韵。
他知道她是爱画画,但很少见她认真地画过,倒是一直以为她的文笔要比画笔强,没想到,她这用心起来,画笔竟也如此生动,他情不自禁地望着画里出神。
“好看吗?”
她看他出神的样子,双眸熠熠生辉,笑了起来。
“好看。这幅画有名字吗?”
他抬头笑望着她,他这才发现画里只有画,没有字,连她的落款都没有。
“有。”
“什么?”
“有点俗,叫情海。”
“哈哈哈,该叫定情海吧?哈哈哈,怎么不把名字写上去呢?还有你的落款,也不写呢?”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懂,她的画里,画的便是大一的第二学期他和她五一去的东海岛,他们便是在那里情定终生的。
“名字本就在画里,再写出来,就真俗了,落款也在画里,没必要再写了。”
她弯着嘴呵呵笑着说。
“哦,这海就是情海,这云就是云儿,对吧?”
“嗯。”
“那为什么叫情海,不叫情定终生呢?我们,是在那里定下来的呢。”
他温柔地问。
“情海好,情如海,一直都在,即使情不在了,海也在。情定终生是好,但我们的终生怎么能比得过海长呢?不如就将情都放在海里,海在,情就在。”
她说得并不忧伤,而是很欢快娇媚。
“情不会不在的。生生世世。”
明知生生世世这样的话从古到今地被人说了无数次却不知是否有一次能确认是实现,但他此时此刻竟然还是脱口而出。
“呵呵,对呀,所以放到海里,生生世世都可以在海里找寻得到。”
她看了一眼画,便又抬头含笑地望向他。这一瞬间,她就犹如存活在神话故事里的轮回中,经历过生生世世与他相遇后,于此生此刻与他再度相遇一起的妙人儿。
“日记本你不要看,回美国了再看。”
她帮他将日记本收进了箱子。他才发现,那日记本还真的带着磁铁锁扣,钥匙就在银色小锁孔里挂着。
入夜,他才知道原来这二十五号他的生日,她却是要这样一半单独给他过,一半留给明天回家去让她至亲至爱的奶奶给他过呢。
他激动地搂着她,热泪盈眶,终于没控制住,滴到了她玉雕一样的肩颈窝里。
“我的礼物都送了,你还满意吧?”
她不想让他生日的这一刻还有丝毫伤感,便拍着他的后脑勺说。
“嗯,没送完呢。”
他终于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她肩脖上蹭干了眼泪,抬起了头望着她。
“啊,还有什么?”
她还真不知道。
“你。”
他轻轻一笑,便再度俯下了头。
半轮月亮,伸进了半片月光,落在雪白的被面上。床第间,一袭琴瑟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