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康贵只缄默了几息,一侧身,神情凝重地对新九郎说道:
“非常抱歉!白穗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请新九郎放心,即便是抬!我也会将白穗抬回你家!”
新九郎看着久保康贵,又望了望那名青年,神社婚典时,曾在出席的久保家众人见过对方,再依着方才对话,那对方便是久保白穗的兄长了。
新九郎沉吟了片刻,对着久保康贵摇了摇头:
“父亲,我并非看重世俗俗礼的人,白穗如今是我妻子,既然病重,便必须顾忌她的安危,今夜就让她在父亲家歇息便是。”
“这怎么成?”久保康贵严肃反问道。
“父亲!”青年打断久保康贵的话,脸上已有些狰狞。
久保康贵与青年对视,无奈叹息,
“那也只能如此了,新九郎,你进去探望一下白穗吧。”
“白穗既已病重,便不好打搅她休息,另外,父亲,那我就先回屋敷了,暂且告辞了。”新九郎拒绝了久保康贵的建议。
于是在久保康贵只能带着一脸歉疚的表情,将新九郎迎送到宅邸门口。
明月高悬,夜风贴着地面抚过,杂草随之起舞。
久保家宅邸,久保康贵伫立在大门下,青年从门后阴影中迈步走出。
“怎么样,父亲,我演技还行吧。”
久保康贵看着田径间的小道:
“今夜白穗真是胡闹,但婚典终究落成了。”
“父亲就别怪妹妹节外生枝了,反正,那傻小子不知真傻还是假傻,果真如您所说那般易摆平啊。”青年也没希冀久保康贵的夸赞,轻轻说道。
久保康贵嗤笑一声:
“新九郎?就算他看出些端倪又如何,不过,明早的人手你都安排好了?”
“放心,万事大吉。”青年在久保康贵身后比了个手势。
两父子交谈音响不大,匿在阵阵的夜风声中。
另一边,新九郎在夜幕里,循着田间路径上归家。
他心中侃道,不用带着个“鬼脸”白衣的妻子,担心吓坏其它归途中的村民,岂不是罪过。
新九郎第九世的婚典,就此全部落幕。
……
“新九郎~”
屋敷起居室中,新九郎被惊醒,缓缓揉着脑袋:
“稍等一下”
新九郎起身,柳枝漱口,米糠包净脸,再穿戴整齐后,方才将屋敷门打开。
门外,屋拓哉手中提着一壶尚未开泥封的酒,正立在那里瑟瑟发抖地站立着,一见门打开后,他嘴中连说失礼,匆匆进入了屋内。直到两人走至会客厅,相对着盘腿而坐时,屋拓哉仍有些打着寒战。
“今天好似更加寒冷了些,有劳屋拓哉你跑一趟了。”新九郎点燃塘中柴火后,真挚说道。
屋拓哉搓着手,又取出怀中包裹打开,放在板铺上,双手推了过去:
“本就是职责所在啊,新九郎,上面是乞贷契书,下边还有此次的票据220贯。”
新九郎双手接过,一番检查完毕,便直接在一式两份的契书上画押,将其中一份递给屋拓哉。
屋拓哉眼见公事完毕,收好契书后,看着旁边的酒,这个昨日约好的贺礼,才说出心中疑惑:
“新九郎昨日没有成婚吗?”
此时的新九郎,心中正感叹无论什么时代,身上无钱,处处皆被制约,如此,之后自己的计划也可加快一些。他收起票据,才看着屋拓哉的脸,颇有些兴致回问:
“成婚了,何出此言呢?”
“啊,那……为何不见新娘呢……抱歉,这是新九郎你的家事,我又失言了。”屋拓哉连连开口。
屋拓哉进门虽急,脱鞋时依旧注意到,玄关处并无女式的木屐,推测出屋敷并无女性。
他心中才一松,还以为情况有变,但是此时从新九郎的话中得知,事情似乎更加不妙起来,因此才有刚才一番追问,又连忙停止的情景。
新九郎饶有兴致地看着屋拓哉,也无意和对方解释昨夜的事情,但对面屋拓哉却又忍不住继续开口:
“莫怪我再多言一句,新九郎你可知久保白穗,她如今年纪已有十七?”
“这个我昨日知晓了。”
“那你可知久保白穗曾嫁过一夫?”
“这个不知。”新九郎回道。
屋拓哉怔怔看着对方事不关己的模样,憋了半天,终究忍住,未将久保白穗第一次结婚的事情前后说出。
他也只是略有耳闻,要知酒屋本便是人多嘴杂之地,从一名嗜酒客隐秘言语中,听闻久保白穗在父亲的安排,嫁入邻村一家上层百姓中,也算门当户对。
然而,婚礼不出一月,就传来邻村那里,久保白穗的夫君逝世而去的消息,此后久保白穗夫家的财产,传言被久保康贵与其之子,亦是久保白穗的父兄,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全部侵吞掉了,其之过程,那名嗜酒客说得诡异离奇,甚至还夸赞久保白穗真是狠辣,定是她毒害了亲夫。
此时的屋拓哉,也只能安慰着自己,叹道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新九郎一个少年,如何对抗得了久保家三人。
但倘若新九郎日后落魄不死,看在今日情分上,出手关照他一番罢,也对得起两日交往。
“哎,新九郎,那我便告辞了。”屋拓哉此刻只想着离去,他不想去看到这名自己欣赏的少年,免得心中又生愧疚。可是新九郎接着一番话,却让他脸上差点渗出苦水。
新九郎将那几张价值220贯的票据放入怀中,说道:
“我也去城下町,不妨一齐同行吧。”
……
松任城,城下町。
“能否便宜一些呢?”新九郎手里拿着票据,对着面前町人扬了一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