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大郎杜淞南算是个有脑子的,他一走到前院看到那副场景,就立刻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小厮谷庄,让他赶紧去寻杜侍郎。
谷庄找到杜承业时,杜承业正在绛绾院和民亦把酒言欢,民亦是绛绾院有名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是不精通的,浑身充满如诗如画般的清冷气息,偏偏又生的一副娇媚模样。
那媚骨天成的模样,就只是轻轻飘飘的看人一眼,都让人觉得骨头酥麻。
如此美人儿却偏偏是个清倌人,这是让满城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感觉最为可惜的事情。
谷庄的出现打断了杜承业的快乐,杜承业本就有些上火,再一听谷庄断断续续的说府里被砸了,也顾不得在听谷庄说完,他拽过斗篷就直奔下楼。
茂开见他直冲下楼就知道出事了,忙去牵马。
杜承业的满腔怒火在看到自己府前被碰撞的能看到铁质车架的车厢时,瞬间消失烟消云散,整个人瘫软无力的滑下马。
茂开见自家老爷这泄了气的模样,心里一惊,也赶忙下马去扶住杜侍郎。
杜承业面如死灰,与方才在绛绾院时的满面春色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无力的靠着茂开,茂开满脸担忧的问:“爷,怎么了这是?”
杜承业指了指那倒在地上的车厢道:“让人来收拾一下。”
他自己心里已经来回转了好几遍,这铁制的车厢框架只有宫里的车才有的,这是宫里来人啊,这来的是谁呢?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德妃娘娘出事了?
杜淞南一见到自己爹回来了,赶忙出去接,杜承业见到杜淞南忙拉着问:“大郎,是谁来了?”
杜淞南扶住他爹,语气里带着些许小意,“是太子……”
听到说是太子,杜承业更加着急了起来,这个时候太子来找他肯定是大事,“那这门……?”
“也是太子,”杜淞南点了点头继续道:“父亲别担心,儿子看,太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这话让杜承业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他知道太子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不生气,那应当就是不生气了。
杜淞南跟着心情放松了下来的杜承业往正厅走去,正厅里的气氛极其奇怪,看起来感觉只有坐在主位上的太子一个人是心情舒畅的,其他人看起来都极其紧张害怕。
获嘉正一个接一个的樱桃吃得开心,她觉得当太子真的是太舒坦了,不用在畏手畏脚,做这个要想着得不得体,做那个要想着适不适合,真的是烦得要死。
以前能这样吃樱桃?怎么可能!
她边吃还边招呼尹夫人,“舅母家樱桃可真甜,舅母怎么不吃啊,吃啊舅母。”
尹夫人此时紧绷的像一根离弦的箭一般,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这箭就射了出去,她也就没力气再支撑了,她也不说话,就只是勉强的笑一笑。
她一想到于二当时说的那些赵管事对太子说的话,她就觉得自己马上要晕过去了。
这赵管事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杜家都要被他害死了!
杜承业可不知道赵管事说过什么,他知道太子不生气时,心就已经放了下来。
从大门走到正厅的路上时,他越想是太子把门撞成那样,心里就越是不开心,只觉得太子如今也太不懂事了,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
不管怎么说,把朝廷命官的家门撞成这样,也是太过放肆了吧。
想到这里杜承业说话都有了底气,略微拱了下手就当行礼了,“太子有何事?”
尹夫人坐在一旁惊的眉毛都挑上天灵盖上了,她家老爷是喝多了吗?怎么能如此不合规矩。
获嘉只当没看到杜承业这跟没有一样的行李,她把手里的樱桃放回果盘里,拍了拍手道:“来找舅舅一叙罢了。”
杜承业一听没什么事情,更加轻松了,也不用获嘉开口,自己就已经落了坐,获嘉看着他道:“我瞧着舅舅近几日过的不错。”
杜承业脸上又恢复了面如春色,“没有没有。”
获嘉挑着眉看着杜承业,她知道他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小本事是有点的,但贯会狐假虎威。
从前杜承业靠着她爬上了宰相的位置,没想到一站稳脚跟就觉得自己靠上了皇上,立刻翻脸不认人,还递折子说她祸乱后宫,她现在一想到还是来气。
“获嘉之事,你可知晓了?”获嘉看着杜承业问道。
杜承业点了点头道:“太子节哀,也请皇上和娘娘都节哀。”
“皇上说要好好操办获嘉的后事,我想着这事交给杜侍郎最是好办。”获嘉总觉得自己说自己的后事有些奇怪。
“臣遵旨。”杜承业这回是认真的行了一礼,这是皇上的意思,他可不能敷衍了事。
“舅舅可要好好操办啊。”获嘉强调了一遍。
“一定办好!”杜承业郑重承诺道。
获嘉嘴角勾了一下,没在说话。
要说着杜承业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那应当就是承诺了。
他当年为了娶到尹尚书家的尹大小姐,立下誓言,终身不纳妾只宠尹夫人一人,这誓言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都城。
给当时还在闺中的尹大小姐感动的不行,结果娶了以后,还不到两年,杜承业就开始留恋勾栏瓦舍。
尹夫人知道后气极,愿意他纳妾,可杜承业为了那个誓言,为了自己的面子,死都不纳妾,并再三保证不再去。
结果嘛,呵,结果令人可笑。
获嘉记得杜承业后来迷恋上了一个清倌人,叫什么来着,获嘉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杜承业为了自己的私欲承诺会为她赎身,并且纳了她。
结果呢,结果杜承业得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清倌人也是个烈性子,知道是被骗了以后,留了一封血书,上吊自尽了。
获嘉从椅子上下来,又走了几步,看了看尹夫人的满脸紧张,又看了看杜承业的满脸轻松,心里暗想,没想到自己这个舅母是个有脑子的。
她从前对她这个舅母没什么印象,因为等她开始有脑子注意这些事情时,这个舅母已经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