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黄陵 二(1 / 1)木南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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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吗?咱们快走吧,拖得太久也恐生变。”被宁霜儿拉过衣角,后来自称姓王的那位工匠说,他虽然胆子小些,但也不无道理,毕竟谁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不清楚皇家的布置。

宁霜儿望望撒落在地的珠宝,踌躇了一下,再次捡起,并将那两块玉佩揣进了怀里。“这玉佩和你的身世有关,我在路边捡到刚会走路的你时,它就在你身边了。”师父的话回响在耳边。刚会走路,人常道孩童三岁之后才会有记忆,从前的事我压根儿不记得了,只依稀晓得是一个女人将自己放在了路边,就悄悄走开了,至于哪条路的路边都不记得了,我管他甚身世,管他和皇家有甚关联,那高高的皇宫啊,就像囚笼一样,我本逍遥自在,才不管这些记忆中都不存在的事情,师父就是父亲,师祖就是爷爷,旁的没别人的。宁霜儿抽抽鼻子,看工匠大哥们摸索到墙角几块活动的砖块,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根弯弯折折的铁棍子。

“这就不懂了吧,这是拐钉钥匙。”王工匠此刻终于昂胸抬头,颇有些炫耀地说。

“这墓门是什么构造啊,这好起什么作用。”宁霜儿还真不懂。

“看我们的。”

只见这墓门内里有石门闩,将门扣住,工匠们合力将门闩打开后,王工匠将拐钉钥匙贴近地面,伸进石门与墙的缝隙中,三拨两拨勾到了一件重物,几位匠人一起十分吃力地向上扳拐钉钥匙,然后再用力向前一送,墓室门终于能打开一条刚好容人通过的缝隙了。宁霜儿随着大家一点点走出墓室,才看到原来被拐钉钥匙勾起的是一个大石条,而这石条被安放在墓室门外的一个地面凹槽中。如此,这道门便从里外都被封住了。

在里面耽搁了这些时辰,火折子快燃尽了,工匠们在前边一边提醒着后面的人哪里有机关,需小心,一边快速前行。在又打开一道门,终于见到外面天日的时候,所有人都嘘了口气,一种马上就要劫后余生的悸动令大家激动不已。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的夜晚,月亮和许多星子躲在浓浓的云层后,但那零零星星的微弱星光,虽照不清道路,也似乎要比墓室里火折子的光亮不知亮上多少倍。火折子早在出来前就熄了,外面肯定有守陵的护卫在,大家还需谨慎小心,过得这一关。

然而就在大家小心翼翼地踏上陵园神道,正欲前行时,周遭骤然有火把亮起,他们竟然被团团包围了。宁霜儿将兜着珠宝的裙裾边儿拦腰系起,腾出手来,观察周遭的情境。围住他们的护卫都手持弓箭,一名首领从护卫后方缓步而出:“恭候多时了,果然,诸位辛苦啊。”

“我们的行径竟然暴露了。”一位工匠低声说。

“何谈暴露,这先辈传下来的筑陵工匠的秘密,许你知道,就不许别人知道?出去的那些人定是有人为了活命,给泄露了。”另一位工匠压抑不住绝望和愤怒地说。

王工匠在宁霜儿的身边,身子已经止不住地颤抖,宁霜儿拍拍手说:“护卫大哥果然有先见之明,厉害,小女佩服。这夜黑风高的,我们此番行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将这些宝贝与你们分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可好?毕竟谁都不容易。”

哪知那护卫首领根本就是个冷面无情的,他举起手来,像是在最后端详掌下的猎物一般,就要发出放箭的号令。宁霜儿顾不得那么多了,刚刚她留意到身旁有个石柱,上面有个小石狮,她伸手附上石狮,欲在对方的箭离弦之时,借住石狮起身离地,飞旋转起花式,将身上的珠宝向四周激射出去,挡箭,击人。她的手刚在小石狮上发力做准备,就被身旁的王匠人一把拉开了:“小心,有机关!”与此同时,从面向通道的石狮侧嘴角喷出一股白色粉末,正中王匠人面部,王匠人痛苦地摸着脖子,面色发青起来。宁霜儿没想到这神道上的石狮里竟然也有机关,更没想到王匠人在关键时刻会如此冒着风险,舍己大力地将她拉开。宁霜儿举起手,正要试着运功助王匠人延续生命,四周的箭已离弦射来。

宁霜儿猱身而起,裙裾中的珠宝便是武器,在暗夜中火把光亮的映衬下,诡异的各色光芒破空而出,所击之处,箭矢落地,人向后仰倒。然而还是慢了几分,也终究前后未能兼顾,前边带路的工匠大哥们和后侧边的几位宫女中箭倒地。宁霜儿的心随着面前血色的涌出被攥紧了般疼,那位王工匠也已没了气息。早就从各色演义话本和道听途说中知道了许多江湖中血雨腥风的故事,可那时只是兴趣盎然地听个唏嘘和趣味,现如今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心竟然是如此的疼。

在护卫们进行第二轮进攻的电光石火间,一蒙面黑衣男子清啸一声,从护卫身后的林木中跃身而出,掌中长剑光华冽冽,撕开护卫包围圈的一角,格挡着箭矢,飞身向宁霜儿这边应援而来。“师父。”宁霜儿嘴中轻念,心下一喜,掷出裙裾中最后所剩的珠宝,接下师父投掷来的另一把长剑,和师父将宫女们护在了中间。剑势横扫,剑尖过处,劲风骤起,宁霜儿和师父护着宫女一路向前攻去。护卫们身后的林木在剑风下落叶纷纷,萧条之相令人感伤。眼看他们就要冲出去,首领忙起手欲吹哨子,召第二批护卫上前。

“罢了。”一个冷凝的声音响起。

护卫首领意犹未尽般地呆楞一瞬,转身抱拳垂首,“四殿下。”

林木暗影中,身穿灰青直裰的四殿下越过护卫首领,凌然地望着宁霜儿她们越走越远的背影。

皇陵之外又赶出十余里,确认没有追兵了,宁霜儿与逃出来的十数人宫女别过。望着她们孤零零,戚戚然遁走的身影,宁霜儿感觉心头泛着无法言语的酸涩。“多谢师父搭救。”宁霜儿向师父重重行礼。

原以为师父会责备几句,毕竟她是领了师父买松糕的令下山的,没认真寻找卖处,却先捅娄子,将自己惹进了麻烦里。可师父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呢?看到师父扶自己起身,宁霜儿认错的孩子一般,委屈又柔声地说:“对不起啊,师父,还没有去买城南糕点铺的松糕。”

“不用去了,没有这家糕点铺。”师父竟然凝眉这样说。宁霜儿心下诧异,细细地看了看师父,看起来一向淡然的师父此刻竟似将千般心事毫不掩饰地刻在了眉头。

“那师父为何叫我去买?”宁霜儿说着,摸了摸怀里的两块玉,有了什么预感。

师父没说话,半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你可找到了那块玉。”

“是黄陵中的这块血玉吗?”宁霜儿将怀中的玉拿出来给师父看。

“那一切便是天意,不过现在你依然有两个选择,一是再设法回宫去,一是就此隐姓埋名,在天涯中寻得一个适合你的去处。”

“师父你不是告诉过我,离皇家人远点儿,为什么你现在会告诉我,有个选择是我再设法回宫去?”此刻宁霜儿对自己被捉进宫并非偶然这件事已经有了知觉,还是忍不住问出。

师父向前走去,难掩颓然地说:“你即便不耍出霜华剑,只消在城南打听了城南糕点铺,也一样会被带进宫。”他知道,按宁霜儿的性子,只要他吩咐了,她定会拿出掘地三尺的劲头,四处打听。从前告诉她离皇家的人远点儿,是想让她在这一天到来时,保持了警惕,也隐隐愿她作出第二个选择。

“那我被关进这皇陵,也是被设计好的?为什么要这样?”宁霜儿的眸子里已净是水汽,师父的身影模糊起来。

“你已经长大了,该承担起属于你的宿命了。”师父说着,已经走远了,宁霜儿像被抽去浑身的力气,跪落在地上,手紧紧地攫住一方青草,直到豆大的泪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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