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命换上黑衣，给阿梅也送了一份礼物，这才告辞离开。

阿梅看着赵无命的背影，她只觉得仅仅是换了一套装束，赵无命浑然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失魂症有这样的情况？”她呢喃了一句，不过瞬间放在了身后。她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还需要跟阿爸商量。

几天后，赵无命终于踏上了费国的土地。

到了费国王都蕞城，赵无命派人求见费王之后便一直等待费王召见。

结果几天过去，费王却一直没有传赵无命，反倒是和群臣一起商议起来。

王府的议事厅内，费王端坐主座，其他谋臣家将依次坐下。

“征西侯赘婿赵无命前来出使，有传言说是要说动我们四郡同盟，诸位怎么看？”费王确实老了，坐在那里都看不到任何精气神，唯有说道赘婿两个字时，嘴角微蹙，十分蔑视。

就有臣子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赵无命不过是一个赘婿，征西侯居然让一个赘婿出使，分明是侮辱王爷。王爷不如下令斥责，然后让他们打道回府。“

费王软弱，谁也不想得罪：“他毕竟是代表征西侯，孤不能不给征西侯颜面。”

大家听明白了费王的意思，见还是要见的。于是又顺着话说道：“赵无命想要四郡同盟，臣觉得不妥。”

费王说道：“哦，如何不妥？”

“随国如今志在广安郡，然后是永西郡。对我们费国和东河郡并无恶意，反而故意交好。”

“然而征西侯的先登及神臂两营，天下知名，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反而要深陷其中，帮广安郡分担压力呢？”

“王爷以为随国的士卒比我费国如何？”

费王说道：“我费国略逊色。”

“敌强我弱，自然以守待攻，耗其士气粮秣为先。如今赵无命想要四郡同盟，进攻金泽关。金泽关是天下雄关，以弱而击强，远入他国，一旦不利，焉能全身而退？”

“即便攻下金泽关，如何归属呢？费国得之，徒费士卒钱粮守卫，还要直面随国兵锋。若是给永西郡或广安郡，那我们徒劳一场，毫无所得，与他人作嫁衣。”

“胜无利，败则有祸，臣不知为什么要与广安郡联盟。”

费王点了点头，坚定了拒绝赵无命的想法。当下说道：“那就请陈老先见一见赵无命，把孤的难处说一下，再决定何时召见他。”

赵无命让手下把各个商贾手中的财物取回，然后让他们在费国周边的几个郡国卖粮。粮车一辆辆开进蕞城，赵无命还为此租了一个超大的仓库存放粮食。

事情有属下去做，赵无命自己闲的没事，就到处转悠了起来。

蕞城比折锋城要繁华许多。

它更靠近中原腹地，往东不远是中都，这是整个大雍的中心地带。

东南过去，就是大江平原，如今属于易国的四郡之地。那里人口稠密，是天下数得着的富庶之地。

北边是东河郡，是大河上游最重要的渡口，往来车马不绝，商贸繁荣。

费国和东河郡连接东西，贸易一直十分昌荣。而且费国还产盐，是上好的露天盐矿，一直供给西北诸郡，息人以及羌人的食盐。

所以费国虽然只有一郡之地，但是甲厚兵利，让人不敢小觑。

赵无命在街上逛着，黑罗汉和独臂老头充当护卫。一路走去，粮店，盐店，绸缎店，赌坊，酒楼，车马行，牙行应有尽有。

到了月河旁，最多的就是青楼和酒家了。不少青楼占地数十多亩，里面的楼台都雕刻着飞鸟鱼虫，惟妙惟肖。

赵无命抬起头，看到上面“翡翠阁”三个大字，觉得有些意思。

一个青楼居然取个这样的名字。

那就进去看看吧。

龟公把他们迎进群芳殿，这是最大的一栋楼。两层高，中间是花台，厅内摆了二十多张桌子。花台比四周高了半人高，方便客人观看。

最边上是上下两层包房，在花台的那一面开了很大的窗。

赵无命进了一间包房，随口问道：“这里有什么规矩？”

龟公讨好的说：“大爷能来就是赏脸，哪有什么规矩？只是包房内的茶水是上好明前龙井，比外头贵一些。您要不要来一壶？”

这就是收包房费了。

赵无命点了茶，不久就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茶盘，恭恭敬敬的为几人斟茶。

“今天有什么节目？”

小姑娘笑着，说道：“无忧姑娘，念水姑娘，初曼姑娘这几位都会登台献唱，还有东河的花子戏班也有几个节目要上。”

“大爷您是头次来吗？可要叫哪位姐姐过来相陪？”

赵无命露出招牌坏笑，问小姑娘：“有没有长得漂亮，胸大，腰细，臀翘的？”

小姑娘一时呆了。

青楼和窑子是不同的，青楼是高档娱乐场所，这里的姑娘算是艺人。小姑娘看赵无命带着护卫，非富即贵，没想到他这么低俗。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有...有的。”

“晴月姑娘是我们这身条最好的，大爷是要晴月姑娘来相陪吗？”

赵无命点了点头。

不一会，晴月姑娘就来了。果然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穿着一身红色轻纱留仙裙，珠钗精致却不招摇，看上去确实有出尘之气。

“公子，奴家晴月，谢谢公子垂怜。”

晴月陪坐在赵无命旁边，一边帮赵无命续茶，一边问：“奴家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

“赵无命。”

晴月的手一抖，茶水都倒在桌子上。

赵无命笑了：“怎么，晴月姑娘也听过我的名字？”

晴月赶紧道歉，擦干桌子后小心翼翼的回答：“赵公子与征西侯的婚事可谓是天下皆知呢，公子真是好福气，能跟侯爷那样的奇女子并结连理。”

赵无命不曾想玉明诗比他想象的要出名的多，看来自己这个赘婿，也算是天下知名了。

“说说看，她是何样的奇女子？”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都爱八卦。

晴月说的只是其中玉明诗的那一部分，旁边的黑罗汉也补充了几句，大概是把整个故事补齐了。

四年前，羌人名义上服从匈奴，奉匈奴为主。岁末，北方大雪，牛羊冻死无数，匈奴与羌人叩边。

匈奴破井关，劫掠数郡。羌人于西北围饮马城，饮马城一旦落陷，大庸便失去了西域之地的通道。

雍帝尽起羽林八军，还有各郡郡兵，受召赶到的高达十余万人。老征西侯亲率一千五百先登，二千神臂，加入雍帝大军。

雍帝亲自出征，率兵二十万，欲解饮马城之围。却不料大军到达饮马城下时，饮马城已经投降羌人。二十万大军轻车简从，粮草不足。一时间既无坚城驻守，又无粮草水源，只能徐徐撤兵。

不过羌人全是骑兵，来去如风，如恶狼一样缀行其后。又派出轻骑袭扰粮道，导致粮草运转不顺。大雍军队每天只能行军几里，粮草告急，水源奇缺，随时有分崩离析的祸患。

一时间，告急的信使一天数次发往京都，朝廷再次号召郡兵。不过二十万大军被困，还有北方边军在驱逐匈奴，一些郡国又阳奉阴违，又哪里集结的起大军。

当时出征之前，雍帝颇喜玉明诗，欲让太子娶其为妻，正当国难，于是没有下聘。

然后求援信到了广安郡，玉明诗果断之极，亲自一一拜访广安豪族。招募乡勇三千余人，连带老征西侯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带着这五千来人倾巢北上。

到达京都后，玉明诗在东宫门前擂鼓，要太子派东宫御卫军随她前往解救大军危局。

太子拒绝。推说北方有匈奴之患，帝都不可无兵驻守等等。

玉明诗大怒，在东宫门前怒道：“皇帝为太子之君，又为太子之父，我只听过割股奉亲，却没听过因为莫须有的担忧，而陷君主和父亲于绝地的。”

“国君与我父亲都在绝地之中，明诗当自行前去解救，若是太子还有半分颜面，以后休要再提与我娉娶之事。”

“我要的夫君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豪杰，若是如太子这般，我丢不起这个人。”

之后玉明诗带领五千乡勇押运粮草，大小数十战，终于抵达了大军。

不过大军孤身在外，归国路途遥远，缺少水源，后有羌人虎视眈眈，前途依然不妙。

最后与羌人一场大战，斩杀羌人两万多人，大雍战死溃败的多达五万来人。也是在这一战中，老征西侯为了救雍帝，身受重伤，不久便死于归途。

雍帝感念老征西侯的功绩和忠心，又喜欢玉明诗的气节，便让玉明诗承袭爵位，闭口不再谈太子求娶之事。

“侯爷这样忠孝贞烈女子，实在是天下难寻的天女，晴月等人都视其为楷模呢。”

只是可惜她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一个顶天立地的夫君，而是这个赵家无良子。晴月失望的看了看赵无命。

一个赘婿，还是赵家远房的庶子，而且听说还有失魂症，当然是无良子了。

赵无命看着晴月忧郁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笑了。他才听说逛青楼，居然有姑娘替自己客人的老婆打抱不平的女子。

赵无命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家老婆的往事，对这个坚强又刚烈的女子更多了一分敬重。

看来得好好努力啊，得让人觉得，玉明诗并没有辜负当初说的那番话，找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才行。

然后听几位当红的花旦唱了曲，有弹古筝的，抚琴的，拨琵琶的。反正赵无命五音不全，也听不出好与不好。

倒是那些词，他听了分明，虽然颇有文采，但是都是些辞藻华丽的堆砌之作，算不上什么好词。

要是拿出几首柳三变的词，估计这些姑娘就算倒贴也要留宿我了吧。赵无命无聊的想着。

青楼不同窑子，这里的姑娘是不卖身的。除非她们自己愿意，招你做入幕之宾。

而在这里，最让姑娘们心动的，无非两样——权势与文采。

一个满足物质需求，一个满足精神需求。

而且，如果有震惊他人的好词，那对姑娘的名声也是极大的提升。奇货可居的道理，又有谁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