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的饿过肚子，没有真的经历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是不会理解那种对钱的执念的。

她记得以前，父亲明明很有钱，乐于给个个混迹在他身边的女人给钱，却唯独吝啬于给她。

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却给最少的生活费。

沈清焰每天除了学习，就在发愁怎么能更省钱，怎么能赚钱。

她记得大学四年，她从来都是在图书馆打水，只因为图书馆的水是免费的。

衣服可以洗到发白，鞋子可以穿到实在是不能见人的地步。

一年能吃饱的日子大概不超过十天。

总而言之，是用尽一切办法省钱，用尽一切时间赚钱。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最爱的东西就是钱，最缺的东西就是钱，对钱的执念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赚钱，攒钱，只有她拥有了足够的钱，才能不再被父亲管束着，才有资格反抗父亲！

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沈清焰觉得那段日子的自己简直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个只知道赚钱的机器罢了。

好不容易，终于赚够了钱，终于可以脱离父亲的管束，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却因为一场车祸到了这里。

只是，这些话，沈清焰是不能告诉红玉的。

即便说了，红玉大概也理解不了。

真的饿过肚子的人，是没有心情去在意什么礼节脸面的。

就像这个小孩。

他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劳动不值这个价钱。

可是天慢慢就要冷了，以后再出门乞讨应该不方便了，他要度过这个冬天，就必须要攒钱了。

所以，才会厚着脸皮讨要自己的荷包吧？

走到小孩身边，沈清焰看着小孩的侧脸，和小孩攀谈了起来。

小孩也不是记仇的人，整日混迹在巷陌，性格活泼，话也多。

不一小会，沈清焰就知道小孩的情况。

小孩名叫四喜，是一起乞讨的一个老头给小孩起的，因为小孩特爱吃四喜丸子。

四喜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打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街上乞讨生活。

小的时候，有一个老头带着四喜，四喜叫老头爷爷。

爷俩一直都相依为命，乞讨为生。

老头以前是个富家公子，后来家道中落，又屡次科举不中，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

有一天，家里人没有看着老头，老头就走丢了，辗转到了都城。

虽然后来老头想起自己家在哪里了，却不想回去了。

他说他这个样子回家，只会让家里人丢脸，还不如死在外面干净。

据老头说，他遇到四喜的时候，四喜刚会走路，在街边不停的哭。

后来，老头看没有人带四喜离开，想起自己家里的孩子，于是就开始养着四喜了。

老头读过书，教了四喜挺多东西，四喜也是认字的。

只是，前年，老头年纪大了，又受了风寒，他们没钱买药。

老头坚决不许四喜去做下人，四喜弄不到药钱，老头最后病死了。

自打老头死了，四喜一直一个人在城外的破庙里住着。

白天进城要饭，晚上就回破庙里面住着。

他今天是想抄近路回去，刚好遇到沈清焰了。

看沈清焰的打扮，他想着沈清焰定然是哪家的小姐，这才想着赚一笔快钱，再过几日天冷了，也好去买件厚实的衣服。

“那你就打算一直乞讨为生吗？”

沈清焰看向四喜，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可是双目清明，机敏聪慧，怎么看，都不像是甘于屈居人下的。

“我打算钱攒够了就去书院读书，老头说要是我以后不想乞讨，就应该去考科举！”

说起这事，小孩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

怪不得，闻言，沈清焰心下却是了然了。

她就说，这么聪慧的孩子，不应该过得这么凄苦的。

看来，应该就是为了攒钱去书院，所以才会缩衣节食。

两个人一路聊着，红玉在后面听着，却再也对四喜生不起气了。

不一会，三人就到了国公府后门。

风眠正着急地等着，看到两个人好好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到地方了！”

转过身，四喜冲着沈清焰伸出手。

等沈清焰将荷包交给四喜，四喜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清焰叫住了。

“这个给你。”

沈清焰从红玉抱着的一堆东西里面掏出一包白玉莲子糖，又拿出一包点心递给了四喜。

似乎没想到沈清焰会这么做，小孩楞了一下，这才伸手接过了东西。

“谢谢。”

将东西抱在怀里，四喜这声道谢很是诚恳。

“四喜，你要是明年还没有攒够钱，可以来找我，我借钱给你。”

其实直接给四喜钱也可以，可是看四喜的样子，应该是攒了很久的钱了，沈清焰也不知道四喜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想了想，沈清焰还是觉得借给四喜比较好。

“借？”

大概第一次碰到有人对他用这个字眼，四喜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借给你！等你以后发达了，还我就好了。”

看着四喜，沈清焰嫣然一笑，像是春风一样，一下就吹进了小孩心里。

幸好脸上都是尘土，没人看到小孩脸忽然红了。

对于四喜来说，从来没人这么对过他。

不是施舍，而是借，是将他放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去尊重。

这在四喜以前的人生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好！”

咬着唇，四喜慢慢点了点头，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成为人上人的信念。

至少，要对的起眼前人对自己的信任。

“啊，对了，风眠，你身上有什么信物之类的吗？就是可以直接拿着进我们府里的那种东西？”

沈清焰全然不知小孩心中所想，扭头找风眠要东西。

瞥了眼小孩，风眠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沈字。

那是府里近卫才有的牌子，全府也只有十二个。

沈清焰对此当然是不知道的，直接将令牌递给了四喜。

“给，你到时候来借钱可以直接拿着这个进来，或者有什么麻烦事，也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