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我已经和我爷爷说了婚约的事,您放心。”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阿彧啊,我还是在想,这样做是不是风险太大了,毕竟……哎,算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除了你,我真的没办法对别人放心。”说话的人正是陆老夫人。
听着陆老夫人的话,商彧的心也是不安的跳动着,和灼灼结婚,自然是一件足以让他欢喜一辈子的事,可是也的确存在很大的风险,不是她不够好,而是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本身就会牵出不好的东西,可是自己真的可以把她让给别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陆奶奶,我本身已经抱着在角落守护她一辈子的打算了,我也曾劝自己只要她余生幸福就好,可是就像您说的,没有哪个人让我们足够放心,就连我自己我都怕自己做不好,更何况别人。”
“阿彧,你别怪奶奶当年分开你们,奶奶是真的不忍心啊,她还太小了,不能面对那些……那些不好的东西。”陆老夫人话中带着泪声。
不怪吗?还是怪过的,怪她带着灼灼离开自己,怪她让灼灼忘了年少的一切,可是换做自己呢,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带着她离开帝都,让她忘记一切不好的事情,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一切。
商彧没有说话,他知道,陆老夫人当初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对灼灼最好的。所以,他不能也不会去怪她。
“孩子,奶奶没有多少日子了,整个陆家,若是没了我,真的没有人去爱灼灼了,一定要答应我,好好保护她,比起她记起那些事情,我更希望她的余生能够幸福,只有你能做到,一直只有你能做到。”
“会的,她会幸福的。”
通话结束后,商彧站在走廊的尽头,任由冷风吹着自己,他想,自己果然还是自私的,不放过任何可以抓住她的机会,哪怕这可能会让她想起一切,可是,还有自己呢,自己会一直守着她的。
晚上十点,怀城。
怀城地处南方,与北方之间隔着一座山,名为寒山。寒山隔绝了北方的冷空气,使得山脚下的小城怀城气候温暖,舒适宜居。陆老夫人和陆檀宜就住在这里。
怀城是旅游胜地,哪怕已经12月了,来来往往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怀城人睡得都比较早,街上的人大多是游客,他们撑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怀城多雨,不大,但总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配上每家门前的灯笼,朦胧了三分意境。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说的便是怀城人的生活。
陆檀宜随祖母迁居到这里已经10年了。10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当时就随父亲去了,祖母身子一下子就垮了,无心生意,带着13岁的自己来到怀城。10年时间,从未回过帝都,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临城的普罗寺,每年总要在那边住上一些日子。
陆檀宜其实对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听祖母说,自己那个时候被父母的接连离去打击到,连着烧了好多天,醒来后人已经到了怀城,并且对之前发生的事忘得也差不多了。
每年的6月5日是父母的祭日。祖母当年把父母的骨灰带来了怀城,每年祭日总是祖孙俩陪着陆之渊周鸢夫妻两个。只是不知为何,每当自己看到父母的照片,祖母总是会收走,温声说怕自己会伤心。陆檀宜虽会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怀疑过什么,祖母是爱自己的,虽然教导自己的时候很严厉,但是真心的付出从不会被误解。
只是今晚祖母睡得着实有些晚了,已经十点一刻了,祖母房内的灯还亮着。
陆檀宜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过去敲了门,她怕祖母睡着了没有关灯,这对眼睛不好。
她弯起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敲了两下,动作中都是世家贵族培养出的教养。
“灼灼,进来吧。”陆老夫人声音传来。
打开门,陆檀宜看到祖母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
“祖母,很晚了,您得早点休息,医生说您的身体熬不得。”陆檀宜边轻声说边掖了掖祖母腰边的被子。
陆老夫人拉着陆檀宜的手:“灼灼啊,祖母的身体祖母自己知道,这些年,远离帝都,陪着祖母这个老婆子待在这里,委屈你了。”
陆檀宜回握着祖母的手:“灼灼从来不委屈,这些年,正是有祖母的陪伴与教养,才有了今日的陆檀宜,如若不然,灼灼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从来都是明白祖母的心意的。”
“孩子,你不用瞒着祖母的病,那日在普罗山上,我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祖母这一生到这,够了,只是放不下你而已。”说到这,陆老夫人已是两眼含泪。
陆檀宜握着的手骤然握紧,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祖母,灼灼舍不得。”
夜深了,陆檀宜安顿好祖母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在灯下闪着莹莹玉光的镯子,回想祖母的话:灼灼,这个镯子是你母亲的陪嫁,以后,你就戴着它。还有,你与帝都商家嫡孙商彧其实有口头婚约,祖母走后,会有人来接你回帝都,那孩子很好,人品,相貌,能力,祖母都很满意,你不用有压力,就先和他相处看看,喜欢就好好在一起。不然,祖母不会走的安心的。
关灯后,陆檀宜想:商彧,很熟悉的名字。
12月12日,帝都商家的聘礼送来了怀城。陆檀宜目瞪口呆的看着礼单上一串房产,地产,股份,更不要说还有数不清的首饰单。
“祖母,不是先相处看吗,怎么这……这聘礼都下了。”虽说这已经不是古代了,书面证明更多,不需把一箱箱的聘礼抬进女方家,可是商陆两家都是名门,礼数自然是不可废的。
陆老夫人看着这些也是有些黑线:这孩子,也太心急了。但看出了这是商家长辈拟的,不然那小子得把全部身家送过来!
“别担心,若是相处的不好,退回去就好了,陆家也不缺这些。”陆老夫人安慰着自家孙女。
陆檀宜纠结着点点头。
帝都,海兰别墅区。
“什么,商彧要娶陆家的女儿?”秦若水质问着商仲礼,吼叫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出身名门。
商仲礼一边看报纸一边回答:“他们本来就有婚约,顺其自然而已,陆家虽然这些年发展不太好,但是檀宜那孩子是陆老夫人亲自教导,人品差不了。再说我们家也不用阿彧联姻,小辈们喜欢就好。”
后来的话秦若水已经听不到了,她在害怕,害怕商彧和陆檀宜在一起后,会渐渐的发觉出什么……
12月25日,陆老夫人早饭后晕倒,紧急送往医院。陆檀宜通知了帝都的陆家二房,陆之远王玥夫妻两个以及他们的孩子陆初影、陆初楚兄妹。
12月26日,医院遵从病人意愿,不再进行手术,陆老夫人叫了陆檀宜进病房:“灼灼,以后,以后要幸福啊,别伤心,祖母想你祖父了,想去见他。”
陆檀宜紧紧握着祖母的手,重重的点头。
手落下,心跳停止。
陆老夫人,大名叶皖渝,小字唤静兰,于庚子年12月26日下午三点一刻逝世,享年79岁。
12月28日,下葬。
举行葬礼的那一天,帝都能来的人全部都来了,陆檀宜谁也不认识,她和二叔家也不亲。只知道那天还是下了雨,遵从祖母的遗愿,死后葬在怀城,陆檀宜也是那时才知,怀城是祖父的祖籍。
身后举起一把伞,陆檀宜回头,伞下的男人芝兰玉树,黑色的衣服非但没有使他变得暗沉,还更衬得他气质清贵,肩膀宽阔,脖颈修长,站在那就是一幅画。雨伞往她的方向倾斜,有丝丝细雨落在了那人的肩头,让人不禁都羡慕起了那雨,可以融化在他身上。
是那个寺庙里的男人,陆檀宜想。
当时天太黑,烛光又不够亮,她只看了个轮廓而已,今日离近再看,男人的相貌果然经得起放大,皮肤白皙细腻,眼睛狭长,眼尾上翘,硬是带出了几分旖旎,瞳孔漆黑,眼神干净而深邃,里面有陆檀宜看不懂的情绪。高挺的鼻梁,利落的脸部轮廓,硬朗的长相,偏偏被安上了樱粉色的唇,带了几分勾人。
商彧,陆檀宜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名字。不是为何,在看到他的脸后,那种熟悉感更加强烈了。他就是那个与自己有婚约的男人吧,不然没道理来照顾自己。
猜想着,男人开口了:“灼灼,我是商彧。”
灼灼,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名吗?
不过猜想被证实了。陆檀宜把伞扶正,免得他再挨淋,说道:“你好,我是陆檀宜,谢谢你来送祖母最后一程。”
无论是动作里还是话里都带着些许的疏离。
商彧哪怕是早就做好了相逢不识的准备,也仍然是心口一痛。他的灼灼不记得他。
“应该的,我先送你回家吧,这里陆总会处理好的。”商彧向陆之远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檀宜点点头,心知这是自己的“未婚夫”,自己不应太过冷淡,便又抬头勉强笑了笑。
“灼灼,不开心可以不要笑,在我这里,你不需维持礼节。”商彧低声开口。
陆檀宜怔了怔,随即点头。
这边陆初楚向陆之远问道:“爸,那个女孩子是堂姐吗,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陆之远看着陆檀宜走远的身影,眼神暗了暗,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转过身:“是,她身边的是商家的商彧,他们有婚约。”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初影并不出声,只是在想:那就是堂姐吗,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回到家里,陆檀宜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第一次有些束手无措,她过去的这些年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
商彧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转头吩咐宋子宪:“子宪,你去车里等会。”嗯,完全忽略了这样会让人家姑娘更不自在。
陆檀宜想要开口拦一下,毕竟那位宋先生衣服上也湿了,总要擦一擦,但是眼看着宋子宪跑的比兔子还快,也就没有再说话。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拿了自己的一条备用毛巾:“您先擦一下头发吧,毛巾是新的。”
商彧接毛巾的手顿了一下:“可以不用敬语,以后就叫我阿彧吧,我也只比你大三岁而已,而且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不是吗?”
陆檀宜局促的低下头,说实话她还没适应这种关系,拨了拨头发挡住发热的耳朵,点了点头。
商彧看目的达到,也没必要逼得太紧,总归小姑娘没有太反抗这门婚事,自己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