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云头就这么放心大侄女你一个人出县城?”土地龙一瘸一拐地跟在汀汀后面,两人走在略有些尘土飞扬的泥路小道上。
从潭洲县城长乐乡乌衣巷,到县城城郭外,土地龙就一直这么跟着,可这走走了这么远,汀汀却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土地龙虽然可以坚持,但是终归是有点吃力的,昨晚上被打受的伤可不轻,这女娃娃的那男人下手实在是狠,若不是他那么多年摔摔打打抗揍,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今个儿指不定起都起不来!
哎,一大早辛勤补墙想要博同情,但事实证明一点儿毛线用都没有,这不,也就只能来干干实事儿了。
跟着个女娃子后面打下手?哼!还真当他是个打杂的了?土地龙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阴恻恻的不屑,不过转念一想,也还好,不在乌衣巷那边呆着,至少短时间那边的人想要找到他是不可能的。
避一避也挺好。
他是想要留在老云头身边的,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这最后的年头里,他是想要过得随心所欲一些,老云头是他翻不过的山,到不了的岸,年轻时和现在都赢不过的人,老云头怎么就那么能耐让他难忘呢!
他好奇啊!
好不容易又得到了这次接触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了。
想要留在他身边。
只是没想到代价挺大,还挺麻烦。
小丫头片子阻他欺辱他啊......哼!哼哼!看他不趁此机会给她点厉害瞧瞧,这以后在老云头身边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土地龙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目光直直地盯着汀汀,心中盘算着小心思,走啊走,还......真的是有点累哈,可那女娃看起来明明苍白孱弱,然迄今为止,却仍是脸不红气不喘。
土地龙这心里不好受了,内心不禁产生点小疑问,难道真的是他老了?
不!他明明风华正茂!
他只是......只是受伤了而已。
“有什么不放心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正义的光芒洒四方,在咱们裴知县的带领下,一路好风光~好风光~”
汀汀感受着黎明风中微微的湿气,带着清凉而清新的气息,隔着田野,隐约能望到远处星散排布寂寥的村落,这道路是商道,虽是泥路,但相对而言也是宽敞许多,清晨时候,路上人来人往,有些是县城里出来务农的,有些是赶着往县城里面去买卖东西。
平凡而祥和,偶有车马经过这有些破旧不荒凉的道路,引人退避张望。
她要去的人是潭洲县城北面城门外六七公里外的一个镇。
“呵!大侄女,这县令又不在这里,拍着个空空的马屁有什么用?”土地龙语气明晃晃地嘲笑,黝黑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是因为讥讽更显着几分阴暗和怨气。
汀汀垫了垫背后面的竹筐,余光瞥了一眼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的土地龙。
“黑土叔啊,听听您一个快跟社会脱轨的老人家都知道拍空马屁没有用,难道我一个年轻人会不知道吗?我们这种每天奔波忙碌的小人物就也没有时间做什么无用的事情,所出言行,皆真诚,自肺腑,叨唠着我快乐,心里爽,懂否?”
“不懂!果然不是老云头的亲生女儿,说话一套套文绉绉的,跟我们这种闯江湖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老云头当初是脑子抽了竟然收养你!”哼!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地死死的,一点都没有当爹当一家之主的威严,连他是否能留下来这种大事竟然都由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决定,他这心里........就忒不是滋味,凭什么?
老云头,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呜呜,那些年,我们一起耍过的刀你难道都忘了吗?
“没办法,人长得可爱。”
“......”土地龙被噎得一哽,便是豪放不羁闯荡江湖的人,见识过多少风浪,那也是骨子里带着含蓄的古人,对于汀汀的这种自恋二皮脸实在是有点不知所措。
“姑娘家家的不知羞。”土地龙瞥向汀汀,干巴巴毫无气势。
只是,臭丫头,你那什么眼神!怜悯?可怜?啊?老子顶天立地,要你同情?有什么要你同情的!
汀汀:哎,就这段数,让她收拾起来真的是没有什么动力。
能不能给点力啊?
“黑土叔,您瞧瞧您,这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这有些道理怎么到现在都悟不明白呢?您知道为什么您这半生忐忑吗?其实命格是其次,毕竟命格是可以随着际遇、身边的环境、遇到的人等各种变数而改变,但有些东西是生来就改变不了的。”
汀汀用一种很语重心长、带着堪破世界规则奥秘的沧桑感说道。
莫名有点吊人胃口的意思。
身边偶有同行的人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旁边的一辆驴车也慢悠了下来。
土地龙也有点好奇,总感觉这丫头好像有点东西,说出来点什么指不定是有点价值对他有用,就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望着她,你倒是说啊。
而汀汀则是这一瞬间有一种穿破红尘、与世隔绝、仙人降世的疏离和缥缈感,眼神冷清中透着虚无,带着悲天悯人的意味,仿佛立地成佛,就要普度众生似的。
望向她眼神的人,体会到这种感觉会尤为强烈。
土地龙心中冷不丁地一顿,再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为出神入定般玄妙,那些命相判语像是梵音绕耳般回荡在他脑海中,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