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没有选择回档。
早在那一次玥玥死亡之后,他就习惯于一有不对立刻回档,但这次,他发现了一个对他而言不错的结果。
爱德华被淘汰,诺尔也会被淘汰,狼人全部摆在明面上。
相比于回档,回到在白天推掉一个狼人,仍然时时刻刻被爱德华针对的局面,他宁愿爱德华现在死于放逐规则这样的话,至少自己行动起来不必束手束脚,在爱德华和诺尔被淘汰后,他处于全场武力值最高的地位。
他真该感谢这个人脑中还有着几分大局观,想的是带走狼人阵营最强的玩家,而不是满腔愤怒地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爱德华盯着苏明安看了一眼,眼神中有着明显的不甘心。
但他终是朝着诺尔看了过去,手中的枪发出“咔咔”的声响。
“砰!”
子弹出膛。
诺尔前方瞬间出现了海蓝色的防御罩,他凝视着射过来的子弹,那子弹似乎有着规则加持,毫无阻碍地,便直接穿透了他撑出的光罩。
“啊啊好吧。”诺尔玩笑般地叹息一声,海蓝的眼里有着还未尽兴的遗憾:“那我就先行离场了再会,各位。对了,如果想要加入新世界公会的,欢迎联系公会的副会文星”
他像是真的在“玩”这个游戏一般,还在宣传着他的公会,丝毫不在意射过来的子弹。
而在子弹即将加身的一瞬间,他身形一闪,突兀地从所有人眼中消失了。
二号座位上碎裂的石头告诉了所有人,二号已经被淘汰。
爱德华身后的虚影渐渐黯淡了,猎人的神职技能使用完毕。
而在猎人开出这一枪的下一刻,便轮到对猎人的审判时间了。
“你等着。”爱德华看着苏明安:“活到我击败你的那一刻。”
他看见苏明安这个混蛋正优哉游哉地向他挥手,像是在对他告别。
爱德华有些后悔没有开枪打死这个家伙了。
无形的力量瞬间上身,要拉他去那个十字架,爱德华一咬牙,身周放出汹涌的精神波动
“嘭!”
在规则之下,精神波动反弹而回,没有影响到其他玩家,他结结实实受了这狠狠的一下,而后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为了避免被吊死那样凄惨又没面子的死法,他赶在被规则加身前选择了自杀。
他的身形自然滑落下去,整个人倒在了红木椅上,金色的发散乱在他的面上,面色瞬间失去了鲜活。
“簇”地一声,红烛熄灭,空气中无形的禁锢散去了。
但这不意味着结束。
相反,真正惨烈的战斗,此时才刚刚开始。
苏明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扫过水岛川空、鸢尾、林姜和水岛川晴。
身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阿道夫拳头咔咔作响,艾尼身周也开始缭绕起了赤色的火焰。
当一切游戏的规则退去,身份阵营之差被摆在明面上后,双方面临着的,便是角斗场一样直接且无法避免的厮杀。
“跑。”水岛川空当机立断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和好人阵营硬碰硬,早在昨天的白天环节,他们就开始商量起这个战术,诺尔没被带走淘汰,那他们就集体直接横推,诺尔被带走,那就各自躲好,只要白天不被杀死,夜晚就是他们的天下。
“给我站住!”阿道夫立刻掀翻桌子就扑了上去,身上一阵钢铁激鸣,数道炮管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银亮的光泽一闪,他的臂膀上,也长出了一支细管的炮。
“轰轰轰”
光芒闪烁,炮管轰鸣,湛蓝色的激光直射出去,将广场的地面都射出几个坑坑洼洼的小块,但水岛川晴身上似乎亮起了什么光芒,紧接着,其他几个人像是脚底生风一般,滑溜地便冲了出去。
苏明安注意到林姜身上现出的血红色纹路。
很熟悉的纹路,曾在昨天那个夜晚的房间里亮得很明显。
“真是个个都不简单。”他低声嘲讽了句。
弹幕此刻已经刷炸了:
爱德华就这么被坑了????
他太自信了也太相信自己身后的力量了,没想到水岛川姐姐根本不听他的。
我开始担心起水岛川了,听爱德华的语气,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了
随便吧,反正我只相信明安哥,爱德华和水岛川这两个都不配做第一玩家。
呜呜呜我的诺尔啊这回真的连话都没怎么说啊
这就去新世界公会,跳槽了,爱了。
狼人阵营这真是在赌啊,不过把爱德华推走了也好,他战力简直就是bug
狼人也没办法,他们只能在白天环节找机会把爱德华投出去,也只能冲他,不然夜晚根本打不过他
苏明安,爱德华,吕树全是神职,狼人天生不利现在还算不错了。
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双方像是都有后手
“追吗?”吕树在旁边问了声。
他的红色蝴蝶一早就放了出去,一直牢牢跟着那帮人,不怕追丢。
苏明安看了已经冲出去的阿道夫,以及明显不想和他交流的艾尼一眼。
“你确定要上?”苏明安看了吕树一眼。
“这,不上吗?”
“算一下轮次,现在明面上,好人对狼人是五比四。”苏明安说:“好人每天白天可以放逐一名狼人,而狼人每天晚上可以杀死一名好人。且,女巫拥有一瓶毒药,守卫还在,狼人轮次落后现在分明是我们占优势,没有必要去追。”
“但,但是”
“但是有蠢货追上去了,我知道。”苏明安看着阿道夫渐渐远去的身影:“狼人伪装成逃窜的景象,只是想引好人去追,而后,趁机让好人在白天减员而已这已经不是一个狼人杀游戏了,在一切身份已经明了的情况下,这其实是一个人数差游戏。阿道夫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他以为自己占据优势,要去为安德烈报仇但分明,当初要推安德烈出局的,也是他自己”
吕树有预感苏明安又要开始哲学起来了,虽然他很愿意听他的理论,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立刻将话题引导到现实中来:“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蠢货是无法拉回的,他很自以为是。”苏明安说:“但留下来的两位还能被拯救,除去阿道夫,我们现在是四比四持平”
他注意到吕树赞同的神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话语中隐瞒了许多。
集体跟上阿道夫,趁着人多杀死狼人,这其实才是最优解。
但他还有另一个任务,一个除开阵营以外,仍然很重要的任务。
他需要白天的调查时间,去调查茉莉,他不能将所有时间耗费在跟着大部队追杀狼人上面。
这群人肯定早有准备,看那技能也是令人防不胜防,如果稍有不慎造成额外减员,损失会更大。
而且他也在考虑一个狼人可能存在的后手
偌大的广场上,镇长与茉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张被掀翻了的红木桌,凌乱倒下的椅子。
以及有些不愿意往这边看的艾尼,和缩在一旁低着头的洛丽塔少女。
苏明安看向山田町一。
她看上去十分胆怯,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就连在这身份明了的情况下,她身周的警惕也像没放下来过一般。
“现在,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候了,守卫。”
苏明安对她说。
主神空间,24873号服务器
“又在画画啊,苏式人都在围着大屏看直播呢,就你一直低着头要多起来,多走走,没事多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要老盯着屏幕看,对眼睛不好”
身旁传来酒瓶子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母亲略带疲惫的语声。
手中的压感笔微微一停,苏式揉着黑眼圈,有些麻木地从午后的阳光中抬起头来,入眼是高配置的电脑和极其舒适的客厅环境,侧方是被绿植放过的极其柔和的阳光。
“我还没画完。”苏式语声有些凝滞。
“妈妈清楚,你现在在那世界论坛很有名气一幅画都有很多积分,但也不能老坐着啊,要劳逸结合,多动动”母亲低声劝着她:“你看,下面多热闹啊,有着不少和你年纪相近的小伙子小姑娘,你也别一个人闷着了,多下去,和人聊聊天不好吗?”
苏式没有回答。
久坐的身体有些虚弱。
她将视线从屏幕上的画作移开,她现在身处二楼,透过矮栏杆,可看见下方的大厅。
但此时,大厅的景象却与安静的二楼完全不同。一个巨大的屏幕立在大厅最前方,而喝着磕着瓜子喝着小酒的人们犹如看像ll这般的游戏世界赛一般,看着屏幕碰着酒杯,声音吵得一片闹哄哄的,酒瓶子咣当作响,还夹杂着一些小伙子们时不时的粗话。
这里是处于龙国区主神空间的一处聚会场所。一楼是放映的地方,以卖各种瓜子饮料扑克牌为营生手段,而二楼是她和母亲的房间。
苏式不喜欢这种地方。
以往,便有着不少不愿下场的闲人,在这里谈天说地,天南地北地阔聊,他们自以为看破红尘,不与主办方同流合污,要指点江山。而在第四世界开始之后,便宛如迎来了一波全民观赛的热潮一般,这里更是热闹得几乎挤不下,附近的人们几乎全跑到这种地方来。
苏式不喜欢这种地方,她觉得下场的玩家不是供这些人们娱乐的真人秀主播,这些人也不该一边吃烧烤喝啤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见证冒险玩家的死亡。楼下人们的态度过于放松,过于轻浮他们不在敬畏着敢于下场厮杀的英雄,而是在为自己独占楼台远离纷争而沾沾自喜。
但耐不住她的家人在这里,她的母亲,发现了商机,所以开了这样一个茶馆一样的店铺,赚取积分。
她厌恶这里,但她改变不了这股风气。
现在跑到街上去,看到的,也基本是盯着自己小屏幕看着的玩家们。
反正看直播又有代入感,又刺激,还有人陪着讨论聊天,最主要的是,能赚到积分。
谁还愿意孤零零待在家里做活?大家肯定都跑过来热闹热闹了。
主神广场,在论坛赌盘的催化下,如今就如过年一般。而放映在直播间里的实况,就犹如一场刺激的春节联欢晚会。
“你也别怪妈拦你,妈实在不希望你跑到那种副本去累死累活你之前非要去,妈却全程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有多担心你”旁边,母亲还在絮絮叨叨:“也多亏了你爸没被选进来,也不用吃这种苦,死一次的感觉太痛苦了,妈不希望你去遭受这些”
苏式熬过了第二个副本,她被苏明安带通关了,却死在了第三个副本。食堂里的学生悍不畏死地冲上来,撕裂了她的身躯,鲜血洒落一地,那种痛苦她到现在也无法忘却。
在回归之后,首先冲上来的,是泪眼婆娑的母亲。
在被母亲抱上身体,几乎哭着跪着求她不要再去冒险的这一刻之后,苏式隐约有些悲哀地明白了,或许她和玩家身份之间,已经彻底隔着一层厚障壁了。
“你也别去冒险了,那些个世界稀奇古怪的,又被人当成猴子一样看。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画会画,认识认识新朋友,等着一年过去就好反正世界也不需要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去挣那点积分,等到这一切结束了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只是普通家庭,没必要争那么些东西,只要跟着群众走就好”母亲苦口婆心地继续说着,看着苏式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又叹息着说:
“你看那些什么榜单前几的小青年,一个个的,动不动就骗人,杀人,整得跟个罪犯一样。那个法国的明星女孩,叫什么鸢尾的,一个小姑娘家家天天对着各种男人笑,一点都不自爱。那个吕树也是,整天和各种虫子打交道,就是一自闭症青年。还有那个你喜欢的那个苏明安,虽然看那什么论坛说他很厉害吧,但明明还是个孩子,好好的榜样不做还莫名其妙地自杀,妈可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
“妈妈。”
苏式突然极其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声。
苏母闭上了嘴,她早就知道自家女儿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就不对劲,望过来的眼神就像两柄刀子一样。
陌生得令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