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无能,这些百姓才会不相信他,前来投奔齐国。
齐国实力本来与周国平等。可惜当年父皇刚愎自用,自毁长城地断送了外祖父一族后,白学趁势夺取了周国好几座城池。
后来白学又趁着父皇去世,凤逸幼主继位,与摄政王凤仁两虎相争,相持不下。国内百姓人心惶惶之时,四处散播谣言,说会善待齐国流民,给他们分粮分地。
这才诓骗了一部分齐国百姓。让他们真的以为,白学是和先魏昭帝一样,能令天下海晏河清的明君。齐国也说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国家,实力远胜周国。
谁料白学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那些话不过是空中楼阁。国内原有的旧贵族根本不允许千辛万苦,从齐国搬迁而来的贱民和他们平起平坐。
即便这些人只是百姓,他们的愿望也很简单。只要给他们土地,他们就会回报一大批粮食。给他们原材料,他们会制造出很多有用的工具。
给他们能吃饱穿暖的生活,他们就会自愿拿起武器,那些吃肉的上层统治者们守住一个能天天吃猪肉的国家。
可他们中大部分人分的不过是这种坑坑洼洼,除了野菜外什么都长不出来的地。
在周国,这种阴森森的地根本没有人要。它还有个名字,叫做盐碱地,是专门给周国贱民住的地方。
整个瘟疫村,都是这样的地。
其他人,也不能参加科举,不能享受一个人该有的权利。
凤逸这次被人追杀,沿途看到的都是齐国人是把这些周国来的人当成三六九等中,比妓女还要低等的人。周国贱民若是敢稍稍出言抵抗老齐人。轻则棍棒加身,严重的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凤逸不能忍受旁人的拳脚相加,周国的皇帝,他却可以。
责任在此,他既然承了父皇的位子,就必须为父皇闯下的祸端负责。
再说,身为周国皇帝,却没能庇护子民,反而让他们落得这个样子,他也必须为自己身上那皇帝的光环付出代价。
先魏昭帝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
这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可主之。世上最大的功德,莫过于像水一样。滋润大地,是万物生长之源。
能让百姓们都填饱肚子,穿暖衣服的人皆可以成为天子。
所以即便被误会,被侮辱,被轻视,被孤立,甚至被倒打一耙,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天子的身份,出手打那些受尽苦难的百姓。
因为像是杂草一样,带着磅礴生命力在这大地上生生不息的百姓。他们才是帝王最该重视的财富。
凤逸手心渐渐捏成拳头,心里则愤恨不平道:“白学,你与我立场对立,想要夺得天下无可厚非。
若你善待这些百姓,何愁你将来不能做天下之主。但你打着善良的旗号,把他们骗了来,又因为国中本来的旧贵族反对,没办法分给他们好地,就把他们当成畜生关在贱民村。
你的儿子白珂更是恶毒,名义上说是要开发这里,却因为宠爱的侍女彼岸花无意中提了一句。喜欢用贱民村附近的原材料来炼制,容颜不老的丹药,你就派人在贱民村炼丹,把炼丹的废物通通投掷在水中。
结果导致贱民村疫病丛生,你却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故意说这是天神降下的惩罚。封锁贱民村,还四处宣传说这里的人都是被恶鬼附身,让人轻易不敢接近贱民村。
慢慢地,贱民村成了瘟疫村,一个连鬼都嫌弃的人间地狱。
“白学,白珂,你们父子二人真是伪善至极。既然骗走了那些黎民百姓,为何不好好待他们。
你们不配为皇,也不配为齐国表率。整个齐国都在像你们父子学习。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表面高高在上,用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骗得百姓将其当做神佛一般供起来。
可你们,明面上享受着百姓的奉养。背地里却在拼命榨干百姓的血。
让他们不相信任何人,变成恶鬼一样的人。
凤逸心里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时时刻刻会有明刀暗箭的日子,恐怕今天重伤未愈之下,还真适应不了这拳头。
看来,总是被欺负,也未必是坏事。它会磨炼一个人的意志。让一个曾心肠软得像棉花的人变成钢铁一样。
想当初外祖父一族被灭,凤逸去宫外,求那些亲贵大臣给母亲请个太医看病,却被拒之门外,甚至冷嘲热讽时,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人,今天就把自己扫地出门。
现在他却早就懂了。皇宫其实是世上最虚伪,最肮脏的地方。里面住着的,都是些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人物。谁弱,就是别人欺负他,不愿意归附他的原因。
这世上,会无条件相信他,帮他的人,只有身旁这个臭丫头。
他有好多话想要告诉她,可是他不能。
她看似聪慧,实则一根筋。认准了一条路,就是走到黑也会坚持到底。要是被她知道白家父子的恶行,她必定会和他一起对付白学父子。
这样,她会有危险。
齐国白学是要对付,但这该是他和白学父子的事。逸轩也好,她也好,都该置身事外,才不会受到牵连。
因为这两人,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而其中一人,现在在他的怀里。
片刻前这傻丫头几乎是投怀送抱,如今两人就如同恋爱中的情人一样,亲密无间。
他心像打鼓一样,手却不敢有任何放肆的举动。偶尔抬头看了下易如歌,却发现她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话本上说的,女子的羞怯。
果然,之前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本来还想,若她要他负责,该有多好。那他一定会一直牵着这女子的手,任凭岁月变迁,容颜被流年暗换,他都绝不会将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这一生很短,他的心很小,只想牵着一个人的手一起走这艰难的人生路。
只可惜,他伸出了手,一心被底下八卦的易如歌却没有看到。
看易如歌如此不在乎,凤逸心里像是喝了一大瓶老醋。
他心慌意乱,她却毫不在意。这世上,有这么讽刺的事吗?
随后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凤逸,你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一天。
不过,你可真是想多了。你马上就要年满二十,名义上说加冠后就是真正的皇帝。实际上你的冠礼,其实就是你的催命符。薛凌虎视眈眈,绝不可能放任你夺回大权。可能再过几月,你所有的抱负,连同你的性命都会付诸流水。
从前,他觉得死有何惧。这种如炼狱般的日子,外祖父一族被灭后的每一天,对凤逸来说都是煎熬。
装作听不懂别人背地里的冷嘲热讽,也不代表那些冷眼,轻视,暗杀,明面上的桎梏他就真的不懂,或者是,真的不会伤害到他。
还好,后来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给的伤痛,可以假装自己完全感受不到痛。
可如今,他却只要一想到见不到易如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痛,说不出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