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娃娃先墨鱼一步早起,正式将大殿和住处巡视了一番,小娃娃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反而是摆出了和墨鱼平起平坐的架势。
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巡视整个大殿。
且滔滔不绝地发表一番见解:
这个橱柜太破旧了,现在竟然还在用?
厨房怎么那么多灰啊?你平常都吃些什么呀?
这个桌子款式真是陈旧,一点也不好看,很土。
你的衣服颜色也太单调了……
一番点评让人汗颜,全然不把墨鱼放在眼里。
墨鱼听的奇怪,他再次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惊的不知所措。
小丫头突然走到他面前,掷地有声:“我——饿——了。”然后,死死地盯着他。
墨鱼有点心慌,故作淡定,心里想着法子。
墨鱼平日里甚少做饭吃,仙人即便不吃饭,也是饿不死的。
对于墨鱼,吃饭也可以算做一种乐趣,常在空闲间,备上一碟小菜、糕点,前往偏殿的一心堂,泡上一壶好茶,一壶酒。
月下赏花,云中赏月,静坐片刻,观云卷云舒,望明月星辰,独酌到半夜,醉意十足,凉风四起,吹得脑壳清凉,登时醒转。
耳边只有簌簌的清风,合着仙草的香气,甚是舒服,而后,仙乐迷离,仿佛听了一场戏,戏中有师父,有从未见过的父母,微笑着看着他。
墨鱼是被捡来的。
师父说过的,那天不周山大雨倾盆,夜色如墨,师父一人守着仙山已久,却在深夜听到婴儿的啼哭,打开房门,门外的青石砖上赫然放着一个竹篮,蓝中有一个粉嫩的婴儿。
便是被抛弃的墨鱼。
那婴儿身着玄色的衣裳,脖子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后背绣了用金线缝制的两条锦鲤,篮中有一锦囊,内置孩子的生辰八字,其余便都没了,师父四处环望,却只有远处的雷声轰鸣,雷光电闪,以及漆黑如墨的深夜。
“那就叫你墨鱼可好?”师父对婴儿笑了笑,等了片刻,婴儿忽而咯咯的笑了。
师父好奇,是谁突破了不周山的仙障,做到悄无声息的抛弃婴儿,又能全身而退,至今不得而知。
此后,不周山多了一个常在山间奔跑的孩童,还有大喊:墨鱼快回家吃饭的操心师父。
毕竟是仙人,甚至常食雨露,不常饿,墨鱼和师父的饮食也较为简单。
未想到小娃娃饭量还挺大,墨鱼思索片刻,来到了厨房,用神识搜索藏经阁的食谱,一句仙咒,瞬时,菜谱到了手中。
翻看几页,墨鱼施法,那炒勺、碗筷开始自动的翻炒,小一会,饭菜自动上桌了。
嗯,味道,尚可。
小丫头鼻子灵敏,闻着味就上了桌,墨鱼静静地看她把饭菜一扫而空,自己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丫头倒是喜欢墨鱼的手艺,来者不拒。
院中的菜园葱葱郁郁,种植了七八种不同的蔬菜。
这菜园子干净、素雅,虽不经常性的打理,日常的吃食和蔬菜倒是未曾断过。
若不是墨鱼不想太麻烦,上百种蔬菜也不在话下,首推鲜萝卜,不管凉拌或者蒸煮翻炒,总是味道鲜美。
之前被兔子精光顾,时不时被偷了几颗,懊恼了一会,不过那几只兔子精也是识相的,虽然偷了几根萝卜,却也会投桃报李。
常还回来一些不常见的仙草放在园门口,毕竟仙山里的峭壁深渊之中,多有奇异仙草,兔子总是矫健许多,能去一些仙人也不易涉足的地方。
如此一来,墨鱼也便不再计较,没有为菜园子设上仙障,想拿尽管拿走,萝卜是不断供的。
萝卜汤,山药粥,芹菜饺,鱼丸子,菠菜面......墨鱼把菜谱都翻出来了。
不过,小丫头仿佛饥不择食,来者不拒,统统一扫光。
小丫头吃饱喝足,抹抹嘴上的油,依旧是傲娇的样子,也没闲着,除了睡觉便开始翻阅藏经阁的古籍、秘法、仙术,墨鱼倒对她没有什么戒备,只觉得不过一个小娃娃,所以并未阻止。
况且他也觉得这些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丫头喜欢,就去看吧。
除了师父特别珍视的,他保存的很好不让触碰,其余均很规整的罗列在书架,任由小娃娃翻阅。
再去观察那娃娃,虽然说身形像小娃娃,但是个性却一点都不像,反而颇有成人的成熟沉稳,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墨鱼冷淡的性子,并未过多询问。
二人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连续布了几日的吃食后,小丫头突然宣布:不需要再为她准备饭菜了。
也好,让她自己归置,墨鱼把厨房直接转给她。
一日巡山归来,突觉房间起了些变化,卧室床头、书房桌上甚至大殿正厅……多了几个陶罐,几支开的正美的桃花插在陶罐之中,摆在那里格外生趣。
这是几个意思?
甚至还闻到了菜香,循着香味走到了饭堂,一眼看到桌上几盘可口的菜肴,虽都是些素菜,但样式新颖,色味俱佳。
又悄悄走到厨房瞄了瞄,锦书正站在凳子上炒菜,个子不够高还要踮脚,时不时擦擦脸上的汗珠。
墨鱼怔了怔,又禁不住呵呵一笑,转身回到饭桌上,假装正在看书,时不时回望几眼。
不多时,锦书端着菜进来了,穿着自制粗布围裙,手艺粗糙了些,却还绣了几朵桃花,有几分雅致。
小丫头搓了搓不小心烫红的手,将饭菜推到墨鱼面前:漂亮的三菜一汤,搭配匀称,色香味俱全,让人身心舒畅。
配有一碗桃花羹,那桃花羹香味四溢,汤色如锦,煞是好看,还有片片粉色桃花瓣,点缀其上,静心配搭,看了,就挪不开眼睛。
“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小丫头傲娇地背着手,歪着头看着他。
墨鱼不动声色,正坐之后,试探地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瞬间惊呆了:简直太好吃了!就再也不客气了,津津有味地品尝,后来是埋头大吃。
趁着墨鱼吃饭的档口,锦书开始滔滔不绝:“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你对我的恩情,我必会报答。从此以后,你的吃穿用度,我全包了。”
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外你可宣称,我是你的仙童。”
回头一看墨鱼正吃的忘我,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
小丫头生气小嘴一撅,鄙夷的对墨鱼哼了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若是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做饭,不带重样的。”
“此话当真?”墨鱼暗自窃喜,表面却是淡定的,又接着闷头狂吃,锦书重重地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怜惜:“看来,你日子过的苦啊,真是可怜。
不过,你走运了,我这个人菩萨心肠,断断是看不得人受苦,你活了十几万年了,现在也该过上好日子了。
突然目光坚定地说:“放心,有我在,饿不着你!”
而后“噗”的一声,墨鱼嘴里的汤全喷了出来.他差点背过气去,忙不迭的用帕子擦嘴,然后拼命地咳嗽,捶胸口。
他很快镇定下来。
小丫头甚是得意:“你这里的菜谱,我可翻遍了,看来你的师父也是个很喜欢美食的人啊…..”
话音未落,墨鱼差点喷饭了,师父饭菜做的巨难吃,偏偏又喜欢研究,可把墨鱼坑惨了,每天被迫硬着头皮吃师父做的很失败的饭菜。
直到后来墨鱼受不了了,冲进厨房,自己下厨炒了一盘菜,未想到彻底征服了师父,从此,墨鱼背负了做饭下厨的差事。
每次师父都大加赞赏,墨鱼却又高兴又紧张,师父好像一直在寻找一种味道,可惜即便如此,墨鱼的手艺,也不是师父要找的。
倘若师父现在还在,或许这个小丫头可以给师父惊喜,中断渐渐飘远的思绪,墨鱼继续享受美味。
一旁是小丫头仰着头喜洋洋的神色。
这小丫头确实不同寻常,好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闲时去藏经阁逛逛,翻看几遍,道法仙诀、天界经史、异界怪谈,常熟记于心,甚至开始尝试修习法术。
墨鱼心下存疑,却也未曾多问。
毕竟:只要按时做饭,就是好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