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和赵启僵持了一夜,第二天她迷迷瞪瞪的顶了两个锅底般油亮的黑眼圈,遣人火速去把小六找来。
小六很快就到了,一脚踏进林府时就被眼前的奢靡景致唬住了,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家里随随便便的一株花草,就能抵他一个月的俸禄了。
此番林妙急吼吼的把他寻来,肯定是鉴于前夜他助林妙私放犯人的优异表现,要好好提拔提拔他,小六不怪林妙觉悟的晚,才发现他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小六就觉着酷刑司副司卫长的职位不错,以他的惊世之才华绝对堪当大任,等日后他飞黄腾达了,气死酷刑司里那些曾经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家伙不偿命。
仆人带小六穿过长廊,来到林淼住的院子,大白天的屋门紧闭,屋里的林淼竖起耳朵听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近了,连忙出声道:“你去忙吧,小六留下。”
仆人告退,小六低头站在门外暗喜,里屋突然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波浪鼓似得左右晃了晃,哎,在自己家还要鬼鬼祟祟的怕被人发现,完全是拜赵启那个混蛋所赐,真憋屈,林淼啐了口唾沫以表不满,拉了长脸对小六道:“你赶快进来!”
小六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林淼看他磨磨蹭蹭,当即使蛮力一扯,小六闭着眼睛被林淼拖进了屋里,遂大力往地上一扔,拍了拍袖口的灰尘。
小六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胸前的衣服,脸上红晕腾起,他万分矜持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我还是黄花大闺男呢!”
林淼冷眼看小六,一声“切”久久飘荡在屋内:“小六啊!本来我以为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屎,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没有脑子。”
赵启轻轻推开气鼓鼓的林淼,耐着性子半蹲在小六面前,小六一睁眼,不出意外的尖叫连连道:“他怎么在这儿?”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淼双手抱胸,阴阳怪气的对小六道:“你瞎啊,你没见他讹上我了吗?”
“讹?”赵启回看林淼,眼神似被热油淋过般滚烫灼人,直看得林淼全身发毛,他却忽然弯唇一笑,林淼总觉着那笑中夹杂着诸多的不怀好意,他道,“我允许你解释。”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吃亏算不得好汉,林淼默念三声后,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旋,笑道:“我错了!”
勇士啊!小六对赵启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想她林妙一个为所欲为的女魔头,竟也这般对他曲意迎合,把柄这种东西,当真是这世上顶顶好的玩意儿!
林淼拦腰截断小六的胡思乱想,劈头盖脸朝小六丢去一张纸,小六拾起一看,记了满满当当的一整页。
林淼细细嘱咐道:“纸上记的是制作人皮面具的必须品,你跑断腿都要给我买回来缺一不可,不得假手于人,免得我们私做人皮面具的事情被有心人知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六乖巧的点点头,难得“跑断腿”才悉数将纸上记的材料买回,想他劳苦功高,抖擞了精神正准备受赏,林淼把材料留下,将小六果断撵出门去,关好门锁好窗,赵启连夜开始制作人皮面具。
屋外小六用袖口抹了一把湿脸,不知是汗是泪,他捂住那颗被伤透的心,哀怨道:“我这满腔的真情,终究是错付了!”
屋内,林淼打了一个喷嚏,围着赵启转了几圈,她对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一窍不通,指手画脚却是必须的,只见她捏了下巴品评道:“恕我直言,你做得这张假脸阳刚不足阴柔太过,就比如说这眉眼,剑眉星簇,眼含轻佻,再比如说这口鼻,高耸挺立,未点朱唇,胜似红枫,这与青楼里一些狐媚子的神韵极为相似,你要认清楚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面具做得那么漂亮干什么?”
赵启不恼,反而抬头看她,笑容和煦,三分玩味道:“说缺点。”
林淼捏紧粉拳,视线在烛光的辉映下,停留赵启那双明亮到放光的眼睛上,心想这家伙的脑袋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样惨无人道的想法?能让他在这样寒冷无情的夜,笑得那样的肆无忌惮,林淼抖了抖,收了小心思与赵启道:“缺点就是这张假脸太俊,和你本来的长相相差无多,极易招惹来一些烂桃花,你说我得操多大的闲心,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把你身边这些桃花一一拔除,你知道我本性善良,辣手摧花这种事我是不屑于也不忍心做得,所以你能不能把这张脸做得再丑些。”
赵启上下打量林淼一番,看她将歪理大论说得头头是道,随即笑影阑珊道:“那你想让我做得多丑?”
林淼认真且慎重的与他道来:“自然是丑的惨绝人寰最为妥当,如此我也能高枕无忧,不必担心哪天出现个瞎了眼的姑娘看上你。”
赵启笑着摇摇头道:“好,就依你。”
伸懒腰是林淼每日起床的招牌动作,她每每沉浸其中,都能听到骨头活络时发出的那一声声嘎嘣脆响,今日却是个例外,她扭着扭着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个多余的男人,脖子上有根筋当时就抽风了,疼得林淼龇牙咧嘴。
林淼歪着头看过去,只见赵启背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户纸,在屋内涓涓流淌,林淼的目光与赵启的目光发生了不必要的擦撞,他蓦得一笑,那笑容如晚春的朝霞淌过初夏的雨荷,一种沁人心脾,甜而不腻的感觉。
逆着窗外的暖阳,林淼好像看到赵启整个人都在发光发热,她看着看着便好死不死的陷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再拔出来时,林淼的心上鼓声大作,她暗道,完了,完了,被迷惑了,林淼偷偷把目光从赵启身上找回,她略带心虚的说道:“面具既然做好了,就赶紧戴上,待会儿我带你去跟府里其他的下人们碰碰面,熟悉熟悉整个林府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