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小姑娘。”两个女仆拎着饭盒停在囚笼前,江柳意倚在笼沿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被刚停的暴雨淋了个通透,湿气偷偷钻入了她的肌肤,她把苍白的脸埋在腿上,听见有人叫她,她才慢慢的睁开眼,不过她不敢离那两个女仆太近,她只是用警惕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女仆打开饭盒,里面是好多好多香气四溢的肉包子,江柳意饮了一夜的寒风,饿极,冻极。女仆从众多包子里挑出一个最小的包子,包子的外衣上还沾着青菜的颜色。
“来,吃吧。”其中一个较瘦的女仆把包子递给江柳意,江柳意试探性的伸手,最后迅速将包子拿在手中,顾不了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连同发丝和包子一同在嘴里咀嚼。
把包子给江柳意的女仆见江柳意年纪太小实在可怜,又探手进饭盒,取了一个肉包子想递给江柳意。她刚将包子拿了起来,便被一旁另一个女仆抢了下来。
另一个女仆埋怨道“你做什么!”
“小姑娘怪可怜的,就一个菜包子,那能吃饱吗。”
另一个女仆骂道“你差点犯下大错知道吗!盟主规定每天只给她吃一个菜包子,你擅自给她吃两个,若是被盟主知晓了,肯定打断你的双腿,到时候还会连累我的。”
较瘦的女仆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她连忙盖上盖子,提起饭盒,拉上另一个女仆匆匆的离开了高台。
江柳意一声不吭地靠在囚笼上,从囚笼的缝隙中望着被雨水洗过后的天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灰蒙蒙的一点也不好看,她又把目光落在高台左边蜿蜒的长廊边,招摇的红花树被雨水打落了一地的花叶,却依旧红的欲滴。长廊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款款地走在前面,一只胜似白雪的素手挽着她七岁的儿子,身尾跟了十余个丫鬟。
“娘亲,那笼子里关的是什么人。”男孩的视线偶然移到了高台上,不解的问他母亲。
“那里面关的是一个妖女。”妇人斩钉截铁地道。
“不像啊,”男孩的心中腾起阵阵疑惑,每晚出入父亲房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柳腰丰胸,浓妆艳抹,且曲线柔美妖娆,母亲都说那些女人是妖女,他相信,可他现在看过去,笼子里的分明是个长发及腰,瘦弱无助的小姑娘,怎么也不像娘亲口中所说的妖女。
妇人见她儿子久久凝滞,用手抚着他的双肩:“什么不像啊,你父亲说她是妖女,那她就是妖女,志瑄啊,你父亲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笼中的那个妖女,你定要谨记,免得惹你父亲不高兴。”
又是一个骄阳天,伤口上的痛楚是会食人意志的恶魔,如影随形的伴在江柳意的左右,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如龙游浅滩,蛇盘险枝,以屈为伸,以伸为张……
“在想什么呢?”
逆着光,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墨色的发,深邃的眼,他的笑容如晚春的朝霞淌过初夏的雨荷,一种沁人心脾,甜而不腻的感觉。
江柳意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眼神没有了之前看别人时的那种警惕。
“我叫志瑄,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女孩。
江柳意低下头,痴痴的看着地面,良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刘志瑄把藏在胸前,用荷叶简单包裹的卤鸡腿拿了出来,本来想给女孩一个惊喜的,可看起来女孩似乎并不开心:“这个鸡腿给你吃。”
江柳意接过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志瑄看着江柳意憔悴的模样,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些心疼,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把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关在这里。他突然决定以后要常来陪陪这个女孩。
从那之后,志瑄几乎每天都会来高台看江柳意,无论是路过还是特地,他的胸前总是揣着一只卤鸡腿,他单纯的认为女孩喜欢吃,却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刘志瑄来不了了。两个女仆照常给了江柳意一个菜包子,临走前她们窃窃私语,就算有意降低声音,江柳意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听说大公子被盟主打了,打的那叫一个惨,如果不是夫人拉着,大公子就被打晕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大公子偷偷给她吃的,”女仆的下巴朝江柳意微微抬了一下,“被盟主知道了还不认错,才被狠狠地修理。”
“哎,幸亏那次我没给她多吃那个包子,不然我们就惨了。”
“可不是嘛。”
听着她们的话,江柳意的脸上泛起轻微的涟漪,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在那之后刘志瑄还是来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完好如初的回到柳意的身边,只是再见她,他都是在晚上,当夜色均匀的洒在他肩头的时候,他并不是怕父亲打他,他是怕父亲会迁怒他的母亲。
他陪着柳意,跟她讲外面的世界,逗她开心,更多时候柳意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
握不住时间,时间就会在眼前不断地流逝,从柳意来到天下庄的那天算起,今年是长廊旁边的那株红花树第十一次落叶,不知道来年还会不会再开花。
刘志瑄迟疑片刻对江柳意说:“昆仑派的掌门遭人暗杀,我要替父亲去扶乱,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啊!”
柳意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面上却带着浓浓的烦愁。
“在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听别人说,你原来是会说话的。”他盯着柳意的眼睛想得到回应,却又忍不住自嘲,你与她隔得是似海的深仇,又能强求什么呢,“算了,我不问了。”
刘志瑄在一个晴天离开了天下庄,并与她约定会在某一个晴天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不是不思念,而是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一旦自己对刘志瑄敞开了心门,两个人都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两个月后,天下庄的天空中常有白羽孤鸟飞过,说是孤鸟,却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另一头牵着,将江湖上那些有形无形的消息带到聚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