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双双眼睛带着嘲讽的恶意,时隐时现。方怡惊恐地往前跑着,一刻也不敢停留,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的奔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突然,脚下一空,如坠深渊。
那一刻的惊恐,让方怡猛然起身,待看清四周的环境,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体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靠在床头,脸色惨白。
“醒了?”一个慵懒女人的声音传来。
方怡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去,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正叼着烟,坐在不远处,用电脑看着电视剧。
“那边有泡面,开水,饿的话,自己泡一桶!”女人头也没回,指着墙角的箱子和暖瓶说道。
“谢谢您!”方怡感激地说着。
患难见人心!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人设崩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不定能更红。但是牵扯到,事情就大条了,现在的方怡就是堆臭狗屎,谁也不敢跟她有半点牵扯。
姓张的男人给她租的高级公寓,方怡是回不去了。以前方怡给唐枫当小三时,也风光了段时间,那会儿结交了不少“朋友”。
可是,现在出了事儿,没一个人搭理她,反倒是当初那个嘴上刻薄恶毒的妈咪,不计前嫌收留了她。
“早尼玛跟你说了,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妈咪按下了暂停键,扭头说着:“当初你走的时候,老娘就知道,你准回来!”
“不是说不让你们从良,每一个回家结婚的姐妹,老娘都会给她包个大红包!可是,你得分什么地方,在上班的地儿认识的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妈咪又开始唠叨上了,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饶人,但是话里却有几分看透世情的睿智。
妈咪越说,方怡越羞愧,眼圈红了,鼻头酸了,一副溘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儿。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当初,方怡对妈咪干的事儿,可谓背叛。妈咪为了捧她,不惜和手里的头牌小姐闹翻,结果那女人直接跳槽到别的妈咪手下,而方怡也跟着姓张的男人跑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妈咪三天没吃下去饭。
但是,仗义每多屠狗辈,当方怡落难之时,妈咪还是不计前嫌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回想起来,方怡都觉得,自己干得不是人事儿。
“行了,别尼玛哭丧个脸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风头消停了,你再回来上班吧!”妈咪掐灭了烟头,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我还,你还收留我啊?”方怡讶然了,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回家,她不甘心,可是,顶着个贼的名头,什么地方敢要她啊?
“废话不是,不揍是名声不好吗?做小姐,还有个屁名声,只要名头响,男人照样会为你花钱!”妈咪不屑地说着,她是没怎么读过书,可是在社会打滚了二十多年,早尼玛成精了,一番分析说得倒是在理。
好吧,话虽然不好听,方怡悬着的心倒是踏实了,至少不再那么迷茫,对于未来,有了那么几许憧憬。
“方怡,话虽然这样说,我给你掏点心窝子,有多大的胃,吃多大的馍,可千万别再干傻事儿了。趁着年轻,挣点钱,回家找个老实人嫁了,过踏实日子!”妈咪泼着凉水,因为她知道方怡心气高,怕她重蹈覆辙。
方怡总算明白,为什么妈咪在这一行做了许多年,一直屹立不倒了,讲义气是一方面,另外,虽然没有大智慧,但是小市民的狡侩,她已经做到了出神入化。
“那您怎么不回家嫁人啊?姐妹们都说,你已经捞得不少了!”有了定心丸,方怡卦心大起,问着。
妈咪脸上浮现了一丝痛苦,苦笑着:“嫁过,又离了,孩子都有了俩,本来过得挺好的,后来我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以前的事儿,受不了,就离婚了,为了不影响孩子,让他们跟着我男人过了。”
方怡有点尴尬,戳人心窝子了,妈咪那张保养不错的脸上,有了很多沧桑。对于她来说,每次回忆,就有一种揭伤疤的疼痛,血淋淋的。
两人正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就像寒冬腊月的旅人,在荒野的雪地上互相取暖时,外面大门传来了一阵轻响,引起了屋内两女的主意。
妈咪的房子在一处棚户改造区,一室一厅,房租便宜是一方面,关键还是距离上班的地方近。现在又是上午,小姐们都还高卧不起,这个时间,一般是没人来的。
前文书里也说过,小姐这种职业,是高危人群,三教九流的人都指望着从她们身上,弄出点油水。
因此,妈咪摆手示意方怡噤声,自己则是露出了几分警惕,轻轻抬脚出屋,准备前去查看一番。
方怡掀开被子,刚趿拉着拖鞋,就听得屋外传来了妈咪的半声惊呼,随即就是“扑通”一下的倒地声。
“你”怎么了三个字还没问出口,方怡就看到三条陌生的大汉,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中一个拖死狗般地,扯着妈咪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卧室,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别叫,否则”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大汉,手里把玩着一把bs,目光淫邪地看着方怡,女人现在一身睡衣,又是刚刚起床,衣衫不整的,春光乍泄。
方怡连忙捂住了嘴唇,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里透露出深深的惊恐,另一只手则是本能地遮住胸口,反而更加引起了三个男人的恶意。
“我们求个财而已,拿到钱,我们就走!”皮夹克男拿开了bs,善意地笑笑,说道。
见对方没有伤人的意思,方怡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准备去拿床边的包包,只觉得一阵恶风袭来,后脑勺遭受重击,两眼一黑,方怡就昏死过去。
“看照片,还觉得陈信真尼玛瞎眼,居然喜欢这样的货色!”其中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照片,比照了一番,淫笑着:“不过这么一看,倒是有了几分滋味。”
“行了,别拖拉了,先办事儿,弄完了再说!”第三人颇为沉稳,提醒着两位精虫上脑的同伴。
皮夹克男已经打横抱起了方怡,吸溜了一下哈喇子,坏笑着:“反正是要把这娘们儿沉江的,不如我们先享用几天?”
“好主意!”
三人说着话,就向大门走去,结果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却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随后张磊那张悍匪一般的面容才从门外露了出来。
“你妹啊!”张磊一边挠头,一边苦恼地骂着:“又让那个王蛋猜准了,还真有人敢狗急跳墙啊!”
说着话,张磊抬手就是一枪,沉稳男惨叫一声,左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右手,一把自制阻击枪落在不远处。
“真以为我不敢开枪?”张磊不屑地说着。
“你又得写报告了!”小王也露出身形,幸灾乐祸地说道。
“把以前写的那些,挑一份交上去就行!”张磊丝毫不惧,嗤笑着。
小王一边暗骂这货无耻,一边利落地从腰里取出了手铐,把三个男人拷了起来,然后细细地搜身,这一搜,小王咂舌了,好家伙,人人有枪,有bs,这特么是一帮悍匪啊。
“哎呦,又尼玛狗拿耗子了,估计警察那边也会很头痛的!”小王也有点蛋痛。
“行了,你赶紧带她离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张磊怜悯地看了一眼倒地的方怡,对小王命令着。
等到小王抱走了方怡,张磊这才掏出了手机,开始拨打110,随后又给陈信发了条短信,上面编写了三个惊叹号。
“真尼玛不是个东西!”张磊叹着气,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
等到方怡幽幽醒转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揉着发痛的头,方怡虚弱地起身。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幽暗处传来,方怡顺着声音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灯光骤起,方怡的双眼一阵刺痛,当即闭上了眼睛,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掉了出来。
“是你?”尽管方怡还没睁眼,但是她还是听出这个声音属于陈信,问话里带着愤怒。
“是我!”陈信回答着,语气平静。
方怡缓了好久,这才睁开双眼,稍一打量,就清楚,这是在车里,自己躺在后座,而陈信则端坐在驾驶位上。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陈信的语气越平淡,反而刺激到了方怡,声音尖锐地问着。
“我来送送你!,这个城市你不能呆了,今天那帮人是冲着你去的!”陈信回头说道:“后备箱里有一个旅行箱,里面有20万,还有一个新的身份证,合法的那种,找个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身份证是请安全局帮忙办的,本来也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武小楼答应,只要有人针对方怡,就给她办这个证件。
方怡怔住了,随即冷笑,笑得好不心酸,没头没尾地说着:“你心虚了吧?”
陈信摸了摸鼻子,眼神微微波动着,踟蹰了许久,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尽管方怡并不无辜,可如果不是陈信为了做局,方怡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哈哈,别尼玛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告诉你,从始至终,你就是个人渣,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可骨子里依然是个人渣!”方怡神情激奋地骂着,口水喷了陈信一脸。
陈信面无表情,只是放在暗中的手微微颤抖着。方怡就这么痛痛快快地骂了好一阵儿,骂到后来,她又哭上了,没有什么形象,就像死了爹妈似的,嚎啕大哭。
大约是哭累了,两人沉默地坐了好久,直到路灯亮了,又熄,方怡这才开口,用嘶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如果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
陈信鼻子酸酸的,苦笑着:“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方怡幽幽道着,哀求地看向陈信:“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骚扰你的生活了。”
陈信叹了口气,眼神坚定起来,摇头道:“我没办法!”似乎有些不忍,顿了一顿,才又说道:“实话告诉你,这次利用你的是,华国五大影视集团,他们的势力很庞大,庞大到我也不敢正面硬碰!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我,给他们挖了个坑,这不就是你一贯的作风!”方怡怒道。
陈信没矫情,点了点头。
这货难得诚实了一回,却换回了一口唾沫,“呸”方怡啐了陈信一脸,起身下车。
陈信抹了抹脸,有点尴尬,也跟着下车,把旅行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追上了方怡,塞到女人手里。
“别任性啊,这事儿错不全在我,是你自己不听”陈信话说了一半,被方怡那双眸子定定地看着,辩解的话就再也无法出口。
方怡接过了箱子,这让陈信心里好受了几分,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前丢下了一句话:“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后悔离开你,因为你根本不是个人!”
夜晚的风,格外地大,陈信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犹自看着方怡离去的方向,那里是机场,飞机不时地起降着,也许方怡早就已经离去了。
“那妞儿说的没错,你确实不是个人!”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信身边。
“少尼玛数落我啊,烦着呢!”陈信没好气地说道。
“活该!”小王冷冷道,陈信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漠然,这绝对不是损友之间的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割裂。
“你们也对我有看法?”陈信问着。
“没有!”小王矢口否认着:“你是我们的保护对象,仅此而已!”
陈信明白了,自己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快意恩仇,生死与共的友情,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哈,只要有需要,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去换取利益,原来不是别人变了,而是自己变了。陈信在这一刻,如醍醐灌顶,彻底看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