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烛阴单手撑着脑袋,揉着太阳穴,看着那卷宗,目光有些许的呆滞。
很快他就回过了神,那卷宗放入袖中,继续喝着梅花酿,“未来的......大事么......”
紫宸殿。
大半夜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霍浩然。
当然进来的除了他还有何山,身为羽林卫的统领兼姒清的贴身侍卫,外臣觐见,除了姒清吩咐,他也是要守着的。
上几次都是个例外。
“爱卿前来所谓何事?”姒清耷拉着眼皮子。
“公主,臣只是来此劝诫公主,勿与虎谋皮!”霍浩然正气凛然的做了个揖。
“丞相都告知于你了?”姒清按了按太阳穴。
闻此何山挑眉看了看姒清又看了看霍浩然。
是那次五万羽林卫被俘虏,殿下为了他们才……?
“殿下,是属下无......”何山思此,毫不犹豫的就单膝跪地请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姒清给止住了。
“并非你的问题。”
霍浩然颤抖着指着何山,“你......你你。”
看着表情,姒清不用猜也知道这老家伙是什么都知道了。
“好了,太尉,烛阴什么本事你我都清楚,何山会失败,被倒打一耙也是可以理解的,遑论此事已经发生,也无可说。”姒清摸索着今儿个烛阴给她的那玉骨膏陷入沉思,以至于霍浩然说了什么她都基本没有听进去。
“公主,即便如此,你也万不可将边关虎符全权交由顾永啊,如此不正是给烛阴增加筹码!”霍浩然说的那叫一个起劲,隔着一层床帘都没有感觉的到霍浩然字字机锋的话语,“公主就不怕万一烛阴想意图谋反做些什么?!公主不怕愧对于先皇?!”
姒清正一顺不顺的盯着那玉骨膏,诚然是还没将霍浩然的话给听进去。
霍浩然也察觉到了,“咳咳,摄政长公主殿下!”他微微抬高了语气。
姒清不动声色的回过了神,沉吟片刻道:“本宫这么做自有本宫的深意,至于如今,本宫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外戚独大,要是在这么下去,恐在过几年,要是别国要侵犯我大宋的时候,本宫无法安心出征,更遑论阿展还是个孩子,本宫……担心啊。”
提及刘展,姒清的眸中闪过了不动声色的温柔,脑海中是一张充满了阳光不晦世事的笑颜。
“公主......”霍浩然的脸上也有些触动,“公主,您如今都已经十七了,老臣的孙女比您小两岁都已经订了亲事,还常常和老臣撒娇玩乐,您......如今都已至十七,要不就......”老老实实的尚个驸马,安心做着长公主,毕竟这才是女子所要做的事情,一年来的把握朝政,已经够久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霍太尉,本宫身为长公主,身在皇室,长姐如母,职责不同,所做之事,自是不同。太尉府上的千金,于本宫而异,自是无法相同。
自本宫懂事起,就已经有了觉悟,父皇年迈,本宫能做到的就是管好自己,管好幼弟,莫给父皇添乱,父皇他......为皇数十载,已经够累了......
他如今不在了,阿展还小,面对着狼子野心的苏焕,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烛阴......若是无法将这些人解决,本宫亦是无法安心,更别说尚什么驸马。”姒清顿了顿,道:“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太尉已过花甲之年,想必你本宫还要清楚这一点。
自本宫上战场后,斩杀无数敌军,甚至亲手斩下敌军首领的首级,放弃那些所谓的女红,学习什么《女经》,本宫从未后悔,身为个女子又如何,本宫同样可以以自己这身躯保护这大宋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百姓!男人可以的事情,身为女流之辈又为何不可?
更何况,太尉,这本就与您所说的那些完全没有任何的干系,您不过也和他人一般不二罢了……”
霍太尉闻姒清的话越来越凌厉,不由的心上一凛,深深叹了口气,“是老臣......粗鄙了,老臣那愚笨的孙女怎可和殿下相提并论,殿下本就不同于常人,要是......”要是殿下是个男人的话就好了哎。
当然这话霍浩然可不会说出来。
“本宫乏了。”
“老臣告退。”霍浩然在心中喟叹,刚刚的那一番话,简直就如同刀子般刮在他的心上。
原本是理直气壮的想要质问姒清,结果自己却说着说着便了题,罢了,罢了。
这位殿下向来就有主见,自会有她的道理。
“霍太尉。”正当何山要送霍浩然出去的时候,却被姒清给叫住了。
霍浩然脚步一顿,还没有转身,就听姒清有些疲惫的道:“本宫知道太尉今儿个来是担心本宫,太尉向来忠于皇室,对于本宫将边关虎符给顾永这件事,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今日,您的心有些乱了。”
此话中明显有话。
霍浩然闻之,先是一怔,后来又很快回过神满脸的羞愧。
这位摄政殿下,居然都看出来了!好一双慧眼啊!在姒清的眸光下,他仿佛就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一般。
“老臣......老臣告退!”霍浩然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见霍浩然的身影已经消失,姒清面上的疲惫之色尽数消失,讥嘲的勾了勾嘴角。
很快何山就回来了,他一脸气愤的道:“殿下就这么放过霍浩然这个老东西?”
“霍浩然他乃三朝元老,要不是他够忠于皇室,本宫也不会留他到现在。”姒清漫不经心的道。
“可他居然警示殿下要安分些!他算什么?他又明白些什么?”何山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属下请命亲自斩下那老头的脑袋以儆效尤。”
姒清抬了抬手,摇了摇头,“何山啊,你今日提刀,明日御史就会一人一口唾沫喷死本宫,后头还有一个苏焕虎视眈眈,这笔只赔不赚的买卖,本宫可不做。”
何山正欲开口,就听姒清接着道。
“这个世间本就男尊女卑,在那些男人的眼里,女人就必须安安份份的呆在他们的后院里面伺候他们。
和那些个妾啊,通房啊,争风吃醋?凭什么?就凭他们是男人?身来带把?哼,真是可笑至极。”姒清嗤笑。
“故而,太尉有此想法也是正常的。”
“殿下。”何山敬服的站在一旁,“殿下之资,岂是一般人所可比及,您生来就是睥睨苍生的!”
不然先皇也不会让殿下来摄政!格外疼爱殿下。
“好了,莫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宫且问你,今日本宫将边关虎符交由顾永一事,你如何看待?”姒清玩味的看着何山,凤眸微微一挑,眸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还有冷然。
何山认真思索了一番,顿了顿,忽然眼眸一睁,“殿下莫不是想......”
......
在马车中的霍浩然此刻已经到达了太尉府。
“老爷,您回来了?”迎面而来的的是一个半老徐娘,还有一个年轻的青年。
“爹。”
“欸。”霍浩然眉头紧锁,如叹息般的唤了一声。
“今日,老夫被世俗所迷了啊,莫怪当年先皇会如此疼爱这长公主。……”霍浩然喟然而叹,转头看向那半老徐娘,“夫人,你先回房休息吧,飞儿,你随为父来书房。”
霍夫人和儿子互相对视一眼,这不过是进了个宫,回来为何会是这般颓圮的模样?
父子两都到了书房,霍浩然坐在主位上,他看着这个令他骄傲的儿子。
“飞儿,你告诉为父,今日上朝摄政殿下将边关虎符给予顾永是因何?”
霍飞鹤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蔑视,“不过是妇人之念罢了!公主毕竟是公主,女流之辈,不懂虎符的重要性,估摸着是被烛阴那皮囊给迷住了,做下如此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