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皇宫时,白鹏飞在宫门口看见了几个文官正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见他出来,都是满脸不怀好意的模样,白鹏飞心里也不在意。
萧申一朝,汉人文官实在没啥威胁,特别是他现在正被妥欢帖木儿关照着,就是上去把这些清流官打一顿,妥欢帖木儿多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白鹏飞直接上来周永年驾到马车,叫他去工部的作坊。
到了地方,白鹏飞直接下车,跟门房说自己是临安来的白鹏飞,约了诸色人匠总管府的勾管胡孔林。
那中年门子一听白鹏飞三个字,问道:“是大皇帝面前演戏那个白鹏飞么?”
白鹏飞一愣,心想这大都也太小了吧,皇帝听一场戏,没几天连戏班班主叫什么名字都全城皆知了么?
“正是我。”
白鹏飞说完,就见那门子连忙换上讨好的笑,一改之前看不起人的臭脸,弯腰弓背的道:“原来是白先生,胡勾管正在里面,请跟我来。”
白鹏飞跟着这门子走进作坊,一路上他发现这人都在用一种恭敬又有些怪异的神色看着他,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这边请,这边请。”
白鹏飞跟着他走过许多织染机器,和正在做试验的官员,终于来到了一间小砖房前,白鹏飞一进去,便见到许多木架子,上面放着各种染料。
这房子比其他房屋都坚固,而且用砖砌成显然有防潮的考虑,原来是这里的仓库。
白鹏飞与门子进去时,胡孔林正在里面和一个同事一起,一边拿材料一边聊天。
白鹏飞走近时刚好听到胡孔林说:“白先生还是颇有风采的,那日我与他同席,席间白先生于术数机械上也颇有见地。”
“你说的便是那个蛊惑今上的戏子么?”
他说这句话时白鹏飞刚好走进门,听到清清楚楚,然后瞬间尬住。
他总算知道一路上这门子为什么那么看他了,原来现在现在他在大都文人里面的形象大概已经是标准的幸近小人了,不用问,都是那群清流官的功劳。
见白鹏飞进门胡孔林瞬间也很尴尬,连忙支走了那个同事,然后对白鹏飞笑道:“白先生,你过来了呀。”
虽然郁闷,但白鹏飞也不能对人家说三道四有什么实质性的做法,只能当做没听见,直接问胡孔林道:“胡勾管,昨日你派人去跟我说石印术的研究有了进展,我今天便来了。”
说起这个胡孔林便是有些兴奋起来,笑道:“是,是,我回来之后试了好几种油脂,终于发现一种树的树脂在处理过后可以做到白先生所要求的效果。”
“是什么树脂,处理很困难吗?”白鹏飞连忙问,他要大规模生产,第一反应就是石印术的油墨的制备成本不能太高,要不然就不划算了。
孔琳却明显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详细介绍了这种油脂的制备方法,需要把一种特定的树脂首先蒸馏之后,再在其中加入硫磺等改变其性质的药剂,而且加入的量还挺苛刻,然后还要放到一定温度下做烘干处理,再和另一种溶于高度酒的油脂混合搅拌后才能做成白鹏飞想要的东西。
白鹏飞仔细听完,不禁想,看来古代的化学研究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差嘛,就刚才胡孔林说的一系列制备方式,没有足够的化学实验做积累,根本想都想不到。
不过这种油墨的制备虽然过程复杂,但原来成本却并不算高,胡孔林也一再保证,他已经研究过了,这东西的成本若是大规模生产,一斤也就几十文钱而已。
胡孔林的宫本直工作显然相当清闲,白鹏飞跟他说起这事,胡孔林一高兴直接再次翘班,带着白鹏飞一起坐车到了他家。
胡孔林的家是租住地在大都城郊的一栋两层小木楼,地方不大,里面住着他的老婆、丫鬟、一个老家带来的仆人还有三个孩子。
两人到了家里,胡孔林便直奔自家的厨房,胡孔林的妻子与白鹏飞见了礼,对于丈夫急匆匆拉人到自己内宅去看他做的东西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胡孔林在灶头边上取出了一个坛子,跟白鹏飞道:“就是这东西了。”
白鹏飞打开问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将胡孔林拉上车,拿出了早在来之前就准备着的一块石板。
这块石板是白鹏飞昨天在专门找石匠打的,他也不知道前世的石版印刷术需要怎么样的板材,所以自己到了采石场去看了好久,还看了不少石料店里面从南方各地运来的石料,最后选择了一种比较致密的沉积岩。
白鹏飞打开胡孔林的坛子,掏出毛笔满满的在那坛子里蘸饱了油脂,之后便在那个那块它叫石匠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石板上写下了几个字。
白鹏飞发现那油脂碰到石板并没有流走,也没有完全渗入,而是半干不干的浮在上面,而且让白鹏飞和胡孔林都十分欣喜的是,那油脂的边缘还有些洇开,又不会洇的太厉害,效果有点类似于宣纸,这种效果用来写书法明显能表现的更加传神。
两人等了不久,石板上的油脂就干了,白鹏飞用手用力擦拭,然后仔细查看,他发现自己蹭了几下并没有将它从石板上擦蹭或者是衬花,明显胡孔林研究出来的这款油脂和他所要求的一样有些许的固化的效果。
接着白鹏飞从胡孔林家借了一瓢水,用一块细绒布沾了水,轻轻的敷在石板上,等石板将布上的水吸去,整块石板也显现出了因沾水而变得更加深的颜色,只有被油脂覆盖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颜色,那是因为油脂盖住了石板的孔隙,那些地方水无法吸入的原因。
接着白鹏飞便打开了一坛自己携带的古腾堡墨水,他从里面取出一点放在木盘里,然后用鹿皮滚筒蘸匀,再往石板上一滚,瞬间整块石板变成了黑色,白鹏飞又拿干净的布在石板上擦了一下,石板上被水湿润的地方油墨吃不进去去,轻轻一擦便被蹭掉,而被那油脂覆盖的地方,油墨却牢牢的粘在了上面,于是原本白鹏飞用透明油脂写的字,这时便已经变成了黑色的。
之后白鹏飞拿起一张白纸,轻轻覆盖在石板上,然后用小布包子在上面垂打了几下,揭起纸张,他和胡孔林都不禁脸露喜色,只见纸上赫然是几个十分清晰的汉字连毛笔和飞白和枯痕都表现的清清楚楚,就和直接用毛笔在纸上写下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