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谷每次犯事，别人都会说他是爷爷奶奶惯出来的熊孩子。

可爷爷奶奶真的惯他吗？

他常常故意惹祸，就是想让爷爷奶奶惩罚他一次，打他一顿或是骂几句也好，可他们只会让他滚进房间反省。

杨小谷知道，他滚进房间了，他爷爷奶奶就能眼不见为净了。

他们对他不是惯，而是漠视。

直白地说就是不想管他。

而爷爷奶奶之所以不想管他，是因为他们恨那个女人。

那女人跟别人跑的时候，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奶奶戴在手指的金戒指也没有放过。

而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爷爷奶奶大概是觉得，他们不恨他，还愿意给他一个房间住，一日三餐给饭吃，就已经很仁慈了吧。

可是他们忘了，犯错的是那个女人，他有什么错？

错在不会投胎吗？

他爸倒是一回来就打他，可他觉得他爸也不爱他。

他爸不过是借着打他，发泄情绪罢了。

问他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他也不知道，反正从他妈跑的那天开始，他就能读懂周围人那些微妙的眼神了。

杨小谷看了看电子表，今天他爸放假，他会从县里回杨家湾，算算时间，也快到家了。

杨小谷百无聊赖。

听着周沫的话，他忍不住又用奇怪的语调学了起来：“你们对小沫最好了，你们对小沫最好了……”

学完之后，他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然后，他猛地从床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隔着墙，望向周沫他们一家人所在的方向。

……

周沫要到了地，开始播种萝卜种子。

她根据在系统农场里干活的经验来，先挖一个浅坑，埋一颗种子，盖土。

杨老九和林春花一边看，一边夸她。

又说她坑挖得好，又说她动作规范流畅……

杨老九惊叹：“哇，居然还知道放完种子之后得盖一层薄土，真棒！”

林春花点头：“对，真棒！”

周沫被夸得手一顿一顿的，额角的汗流了一滴又一滴。

杨小满和杨晓燕则站在一边看热闹，看这祖孙三人谁演得最好。

周沫觉得，她妈妈和舅舅那笑呵呵的样子，手应该再配一袋瓜子。

周沫播种完二十颗萝卜种子并逐一浇过水之后，到山泉边洗手。

杨晓燕顺便把山泉水喊一次至少间隔两小时的真相告诉了她。

周沫总算明白了之前那个熊孩子为什么叫她小傻子了。

就像到提款机前取款一样。

你明白所有的操作步骤和手法，并且习以为常。

突然来个人，见别人取了钱，他也想取钱，可他对着提款机又拍又打……

你可不就得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傻子了吗？

周沫刚想起熊孩子杨小谷，便听到了杨小谷的哭嚎声。

杨老九和林春花对视一眼，道：“看来是小林从县里回来了。”

杨小林刚从清江县回来，一到家门口，他妈便告诉他，他儿子又犯事了。

“他这回又怎么了？”

杨小林问了问，但他妈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剥豆子去了。

杨小林已习惯了他妈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没有再追问，直接从门边的竹扫把抽了根竹枝，进门去了。

杨小谷看着从门里进来的人，瞬间把皮子绷紧了。

杨小林二话不说，直接手，一边抽他一边问：“个小兔崽子，你又闯祸了？这回又是什么？”

春衫薄，杨小林又是用了力打的。杨小谷那个疼啊。

一开始他还能咬着牙不哭出声音来，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他哭嚎起来。

杨小林一边打一边问：“快说，你又干什么坏事了？说不说，说不说……”

杨小谷熬不住，终于开了口。

杨小林也打累了，停手歇息。

杨小谷一边哭一边细数：“你去县城的那一天，我给村支书家的红烧肉加了点鸟粪

第二天，我往我们班那个爱哭鬼书包里放了个点好的鞭炮，把他书包炸破了一个小洞

……

昨天……

今天拿泥巴扔了九爷爷家新来的那个小傻子。”

杨小林听完杨小谷的话，脸又是麻木又是绝望，然后他带着所有情绪开始了第二波攻击。“我让你往别人家肉里加鸟粪！”

“我让你炸同学书包！”

“我让你……”

周沫听着下屋的动静，想起自己当初被王婆子和周庆民打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就随着杨小林的抽打声一下一下地瑟瑟缩缩。

林春花见了，赶紧走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道：“小沫别怕，那孩子不听话才挨打的。咱们小沫这么乖，是不会有人打你的。”

周沫吸了吸鼻子，道：“嗯，听话的孩子不会挨打。”

嗯，她和妈妈已经逃过那个劫了，这里是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家，没人再这样打她了。

杨老九看着周沫的样子，道：“我下去劝劝。”

打孩子归打孩子，别吓坏了他家的乖孙女。

杨小满跟了去，道：“我也去。”

杨老九走了几步，回头交待林春花，“你把地那合同捡起来收好，村支书过一会儿来咱们家谈转让果园的事，要用的。”

杨晓燕把地的合同捡了起来，交给了林春花。

“咱们家什么时候承包了果园？”

提起果园，林春花就犯愁。

前五六年吧，听说别人承包山头种果树发了一笔财，这十里八村的人就都开始学样了。

个个抢着承包山头，生怕晚了山头就全包出去了。

那时杨老九也随了大流，承包了后山靠近水库的那片山坡，总共十多亩，一口气承包了三十年，花了十万块钱，种了据说能卖高价的水蜜桃。

跟人家村支书一起买的同一批树苗，说是已经嫁接好的，村支书家的树第二年就结果了，结的桃子又大又甜。

而杨老九家的那些桃树却始终没有结果。

“你爸还特地跟着村支书一步一步地学了整一年。

什么氮肥钾肥磷肥的，也没少放。

也不知道具体哪里出了错，五六年过去了，这些树就是光开花不结果。

花期还比别人家的桃树都晚。都4月了，它们才开花骨朵。

当初承包的时候花了十万块，现在转出去只能收回五六万，还有那些树苗的钱，真是亏大了！”

杨晓燕听完点点头，道：“的确是亏了。”

林春花道：“不转让的话更亏，正好小满娶媳妇也要用钱。”

想起杨小满相了好几次亲都吹了，林春花感叹道：“咱们这个地方啊，因为那条破路，男的想娶个媳妇是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