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闻言，精神一振，登时肃然，笑意敛去，问道：“他如何说？”

顾诚当下便将广元殿内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所述的话语，又一五一十向向前说了一遍。

说完，又道：“我并未向宫家和白家的人透露兄长也逃了出来，兄长如今重伤在身，不如就在此先避一避风头，此事就先揽在小弟身上便可！”

向前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听到白家和宫家对峙时，脸上神色也是变幻莫名。

等到顾诚说完，良久才呼出一口长气，望向顾诚的眼神现出一丝感激之色，诚恳道：“多谢顾兄弟高义，我本来也不是个怕事的，只是眼下情况实在糟糕，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又接着赞道：“我刚才细细听了，顾兄弟所作应对已是极好，换了做我，估计还无法向你这般全身而退！”

说着看向顾诚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激赏之意。

顾诚听了呵呵一笑，对这夸奖并不为意，这次能否真正过关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些烦恼也没必要眼下说出来添堵。

又环视了下四周，顾诚问道：“向兄，不知小白现在情况如何？”

向前一听，脸色变幻，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刚给他检查过，现在恢复的还算不错，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当真是万幸。”

说罢，脸上又显出几分黯然之色，显然又想起了身故的姜左。

顾诚见状，心有戚戚，当时那混乱场景，能逃出一条命当真不容易之极。之前在荒原血战时，曾经见过于白御使一件法器十分了得，想来应当是靠这个保住一命。

可姜左就没那么好运了，修为不如向前，法器不如于白，只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实在可怜。

正胡乱想着，忽的听到屋内传来微弱的声音，向前精神一振，急忙道：“应当是小白醒了，我去看看。”说罢，赶忙朝里屋而去。

两人来到屋内，于白正要挣扎着起身，见到向前进来，语气急促，声音虚弱，连忙问道：“向大哥，阿左怎么样？”

看到向前神色登时变的黯然，于白张了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向前赶忙坐在他身后，将他扶起，给他顺了顺气，强笑道：“我们也是大难不死，还好顾兄弟赶过来及时，否则还真不好说。”

于白一边抽泣，一边看向顾诚，连声道谢，顾诚摆了摆手，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于白哭了一阵，语带更咽，脸上露出自责之色，道：“都是我害死了阿左，当时那记攻击轰来，我本来是可以推开他的。”

向前闻言，急道：“你在说哪门子话，当时如此混乱，你能侥幸逃出一条命已经是天幸，阿左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诚暗叹一口气，显然姜左之死对于白刺激太大，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又过了好一会儿，于白才渐渐止住哭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神中露出几丝挣扎和哀伤之意。

“顾大哥，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顾诚勉强一笑，摆了摆手，刚想说不用如此客气，忽的，于白手里多出一个物件，递了过来。

“顾大哥，这是我家传的一件宝物，就送给你作为谢礼吧。”

顾诚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向前见到于白手上的东西，猛然一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低吼道：“小白！你！你疯了不成！怎么拿这个出来！要报答顾兄弟，以后我跟你再寻机会便是！”

顾诚闻言登时一阵愕然，刚想摆手拒绝，又听于白开口，声音幽远：“向大哥，我想通啦。这东西别说根本没用，就算是有用，放在我手里也是糟蹋了。”

说着，声音渐大，脸上涨红：“为了这个东西，我们姚家死了多少人！全都死了啊！阿爹，阿娘，大哥，全都死了啊！”

于白嘴唇发抖，望着向前：“如今，阿左也死了，要是没有这该死的东西，我们大家还开心的在一起啊！说到底，都是这东西惹的祸！”

说罢，就要把那东西往地上砸去，向前眼快，一把拉住，急声道：“小白，你别冲动，你这样，老爷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同意的！”

于白此时反而完全冷静下来，看着向前惨然一笑道：“向大哥，你放心，我这不是冲动，我早就想清楚了，我天资一般，又没有修道的狠劲，这几年来修为一直就这样了。”

说着，于白声音大了起来：“每次想到家里上下几百条人命，都要我去复仇，我真的不行！真的太难了！我快受不了了！”

说着，他又呜呜哭了起来：“我经常做噩梦，这座大山实在太大了，如今阿左又死了，我真的想放弃了。”

向前刚想抬起手臂拍拍他的背，听到这话，也一时有些讷讷无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千思万虑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就连刚才于白提到了姚家，顾诚却没有半点吃惊之意，也来不及细想。

顾诚在旁看的也是心里不好受，于白年纪太小，身上背负的仇恨和期望又太大，如果他有一个主角模板，那说不定还能几年后逆袭成功，将所有仇家都踩在脚下。

但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于白并非什么修道天才，背负着的这个重担，也没法转化为前进动力，反而将他有些压垮。

于白硬撑着坐起来，把手里的物事重重塞在了顾诚手里，看到顾诚似乎有要拒绝的意思，又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了上来，眼神复杂之极，带着期盼、挣扎、不甘、释然。

似乎在这一刻，于白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而是告别了过去，心灵上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蜕变。

顾诚有些无奈，这什么宝物的，别提刚才于白说的，根本就没人知道怎么用。就算有用，这也是个烫手山芋，顾诚根本就不想接手。

接手了这件宝物，就意味着至少担下了这件事的因果，姚家上下几百条人命，虽然这份血债顾诚没有义务去一一解决，但至少这件事后续的所有因果，都必须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