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来,阿余就被小笠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内侍们来给她们抬行李时只有两个箱子,一箱是阿余和小笠两人的衣物,另一箱则是周王后送来的嫁衣。嫁衣不用马上穿,只需要到达鞑靼王庭的时候穿上即可。
阿余把夏侯夫人送她的软剑系在了腰上,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十五年漫液宫,拉着小笠上了马车。
没有送行的人,没有仪式,没有亲人,阿余就像一个旅居的客人,悄悄地坐着一辆简单的马车带着小笠出了赵宫的城门,出了赵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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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云宫内赵王刚下了朝,周王后已经在等着了。见赵王一下朝,起身行了礼便道,“大王,漫液公主今日起程,大王要不要去送送,再叮嘱一番?”
赵王看了看立在一旁直朝他斜觑,且一脸讥笑的周贵妃,讪讪道,“去给一个北戎的老匹夫当小妾,还值得朕去送吗?”说完,一脸讨好地望了望略有笑意的周贵妃,朝她走了过去,佯装生气道,“爱妃还不来替朕更衣吗?”
周贵妃被逗得抿嘴一笑,斜了周王后一眼,道“臣妾失察!”
周王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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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城门时,阿余没有命令护卫们停下来,只是把车帘掀了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赵国的皇宫,便觉,它比自己平时看到的还要高,冷冷的立在那里,它们的作用就是把里面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城头上有巡逻的赵兵,还有……一抹红色的身影,是嘉南。她站在城楼上笑着朝自己招手!阿余也伸出手,朝她挥了挥,微微一笑。
她们或许在为送走她而高兴,毕竟自己始终都是周贵妃眼里的一根针,肉里的一根刺。虽然前路不知如何,可现在,阿余觉得能走出那个关了她十五年的笼子,她得感谢她们。
那笼子里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她已经把自己能带出来的全都带出来了。再也带不出来的,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了的她的阿娘,阿余想自己就算在里面困一辈子也带不出来,更何况,她的阿娘,她连样子都不知道的阿娘,说不定早就被她们扔出了那个笼子。
“阿娘,女儿替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阿余在心里默默念着,望向远方。
马车走进了市集,阿余看到了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叫卖声,闻到了飘进车箱的肉包的香气,阿余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活过来了。外面的人果然比宫里的人自由,比宫里的人高兴,他们能大声说话,还能大声的笑、大声的哭,阿余看着这些人,笑就溢满了她的眼睛。
小笠觉得这个时候她似乎应该提醒公主把车帘放下来。可是,她从小就进了宫,也好久没有出来过了。正犹豫着,就看到了车旁有几个小孩在拿着纸风车追着跑过。于是她提醒阿余放车帘的话就变成了,“哇,公主,你看!那个风车转得好快!我也玩过,我也玩过!”
“是啊!是吗?”
阿余也看到了,这种东西她在皇宫里也见到嘉南玩过,但是皇宫里的风车都是用五颜六色的纸折成的,比这个好看多了,不像这个白白的。可是,这白白的没有任何颜色的风车却比她以往看到过的任何风车转得都要快。
风车转过,阿余看到路旁的小摊上,有两个少女在看梳子。旁边还有一些其他的小摊,卖着不同的东西。阿余趴在车窗上,感受着空气里自由的味道,轻轻感慨,“原来大家就是在这种地方买东西啊!”
“公主,他们买东西是用铜板,不如银子好使,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我们的银饰铰了,也可以拿来买东西?”小笠解释。
“算了,还是不要铰了,咱们也没两样银饰!”阿余一边反对,一边又指着街边正在付钱的人道,“那!那!那!你看!那么小一块!是不是银饰铰的?”
等不及小笠回答,又道,“小笠,我们一路上要多看看,一路上多看看,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阿余小声指点着小笠。
引得一旁的护卫耳根一阵一阵泛红。“这车里的真是公主吗?”护卫表示怀疑。
到了城门,使臣也带了一小队人马,与阿余汇合。
说是一小队,真没有夸张,阿余想,这位大人应该也是个不受宠的。受宠的谁会巴巴地来揽这样的差事?
“小臣给公主请安!小臣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姓秦,单名一个默字,此次奉旨护送公主前往鞑靼。小臣定尽我所能护卫公主,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秦默毕恭毕敬地给阿余行了个礼。
阿余挑了车帘,静静地打量着秦默,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留着一撮山羊胡,衣着朴素、干净。应该是个性情刚毅的人,便微笑着回答:“秦御使多礼了,这一路还请大人多多照顾。”
“这是臣之本分。”秦默说完便示意车队开拔。
一路上因为阿余是公主,所以大家都不敢主动找她们说话。可是,却架不住小笠一个劲的问东问西:“还有多久能出赵国的国境呢?我们今天晚上要在哪个驿站住呢?秦御使,您老人家路上还习惯吗?马车上是否住得惯?这位大哥,那你们今天晚上睡哪呢?”
这样一路下来,消息被她打听了不少。
“公主,还有十日来才出赵国的国境呢!”一会儿又像泄了气的球似的,“再过十天,我们就到鞑靼了,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回来呢!公主,你说草原是什么样子的呢?”
“公主,这些侍卫护送完我们还要回赵国的!贵妃娘娘真是小气,公主都被封公主了,服侍的人不配齐就算了,竟然就连二十人的护卫队伍还要让他们再护送周将军回赵国!哼!”阿余只笑笑,答道,“你难道还指望贵妃娘娘真把我当公主吗?能有个封号不错了!”虽然她并不稀罕什么封号,但在鞑靼,这个封号应该可以救她一命。
“公主,秦御使原来是因为给大王提的意见太多了,大王才把他赶出来让自己耳根子清静的。”阿余也懒得去堵她的嘴了,反正,她们马上就要离开赵国,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