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生意,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如果去给九十年做过生意的人做个调查问卷,就会发现其中至少半数人做过服装生意。
这个时代,供求关系虽然相比八十年代已经平衡了许多,但还没有到彻底逆转的地步,没有网络销售,实体店的日子才处于盛世的开端。
所以,大部分瞄准服装行业的,其实大都在做实体店或者批发生意,摆摊卖衣服很少,尤其是夜市。
这个年头,人们还远远没有夜经济的意识,服装店一到晚上都会关门,这是一个空挡,也是一个机会。
不过,蓝正近期的主要目标依旧是来鹏城的外地人,夜市只是后续的计划。
方向确定,蓝正跟郝建国约好明天见面时间和地点,各自回家。
跟母亲提了一嘴陈正天回去的事,以及妹妹不用去英国的事,连晚饭也没吃,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蓝正就起床了,简单的洗漱之后,背着包出了门,此时天还没有开透,光线不甚明亮,将路途中的事物映得影影绰绰。
到约定的地方,郝建国还没到,蓝正随便找了个小店,准备吃早饭。
值得一提的是,当蓝正用一口普通话点餐的时候,发现小店老板愣了一下,然后提高了一些价格。
提高的不多,却明显有宰客的意思。
看来因为股票认购证这件事,已经有不少外地人涌入了鹏城,小店老板瞧准这个机会,开始磨刀霍霍了。
蓝正很反感这种借机宰客的行为,用本地方言说了一句,我不要了,还有我是本地人,价格我都清楚。
然后,重新找了一间小店。
一顿早饭,有些吃撑了,才花了不到一块五。
不禁让蓝正有些感慨,二十几年后,一块五连一个包子也买不着,最小的包子都他娘的涨到二块五了。
吃过早饭,又在路边的店里买了一包烟,堪称红色名烟的老字号“飞马”牌香烟,在这个时代,飞马依旧受消费者的广泛欢迎。
产品畅销大江南北,久盛不衰,价格也不便宜,3元左右,如果不是今天要去谈生意,蓝正真有点舍不得,随便买包友谊就对付过去了。
蹲在马路牙子边上,一边打量着92年的街道,一边抽着烟,摸出第二根刚点上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郝建国的喊声。
“小正正,你这么早?”
蓝正抬头看了眼天,日头已经有些晒了,约莫快九点,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早个屁,你今天迟到了。”蓝正是那种做正事时,比较讨厌迟到的人,所以当郝建国走到他身前时,语气明显有些不快。
郝建国也没有在意,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在远处就瞧见了,那吞云吐雾的姿势贼潇洒,就连弹烟灰的动作都很有节奏感,看得郝建国心痒痒。
“来一根?”蓝正摸出烟,递了一根给郝建国。
郝建国是好学生,他很纠结,最终还是决定陪着好兄弟蓝正抽一根。
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学生心态,做事尺度、想法跟蓝正明显不一样,像抽烟这种明令禁止的事情,那就是坏事。
做坏事,自然掖着藏着,手指弯曲将烟包裹住,抽烟时快速吸一口,然后就把拿烟的手藏在裤裆下,最后还贼头贼脑的打量下四周,跟他妈做贼似得。
郝建国抽得小心翼翼,瞅了眼吞云吐雾的蓝正,有些羡慕,吭吭哧哧的说出了自己心声,“你抽烟的姿势真帅。”
“熟能生巧罢了,抽完这支烟我们就走。”
蓝正淡淡的回道,郝建国觉得这语气真他娘的欠揍,不过真的好潇洒啊!
烟抽完,蓝正站起声准备走,郝建国却蹲在原地没动,看着蓝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我们今天还有事忙呢!”
郝建国昨天被蓝正一激,脑门一热就答应了。
中途又听蓝正说了一部分计划,觉得摆摊这个事情能挣钱,就没多想。
等到回了家,仔细想了想,今天有些打退堂鼓了,“昨晚······我···回家想过了,你的想法挺好的。”
“别人放商场里卖,我拿出来摆摊就是资本主义了?你什么逻辑啊!不是我说你,郝建国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
郝建国不说话。
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蓝正有些烦了,“你要是害怕,你回去问问你爸妈的意见,或者你直接回去,我们依旧是朋友。”
也知道是上半句触动了郝建国,还是后半句,郝建国站了起来,“你他娘的说什么呢,谁怕了,去就去。”
蓝正会心一笑,拍了一下郝建国,“放心,你现在相当于是给我打工,天塌下来有我呢。再说了,我们摆地摊的生意绝对合法合理,谁都挑不出毛病,走着!”
“走着。”反正已经答应了,郝建国权当豁出去了,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昨天最后去的服装批发市场,市场商品区分不是很明细,整个市场就像一个大杂烩,机会做什么批发生意的都有。
昨儿个也没进去瞧过,所以蓝正和郝建国在里面逛了两个小时,然后进了一家名为“佳美服装”的批发商行。
蓝正领着郝建国走了进去,正好碰见老板娘和几个工人在一起吃午饭,郝建国情不自禁说了两个字:“真大。”
相比其他批发商行,这里的确是很大,但郝建国是意有所指,这狗日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板娘的胸脯呢!
老板娘烫着一头卷发,画着典型的九十年代港风的浓妆,穿着低胸长裙,所以看着好似胸口两个大白兔要跳出来一样,纯粹的视觉效果。
当然,真要论大小,其实也不算小。
以蓝正多年的经验来看,C怎么都是有的,至于有没有D,没上过手,不太清楚。
老板娘今年二十六,正好比蓝正大六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叫王希滢,很有书卷气的一个名字,希字代表希望、盼望等意思,滢字又带有三点水,显得女孩很清新典雅。
不过,千万别给名字骗了,王希滢本身可没有什么书卷气。
她表面上是一个批发市场的老板,实际身份······
说好听点叫水客,就是往来于港城和鹏城之间的带货人。
后来人们管这个叫代购。
说真实一点,她其实拥有黑色背景的女人。
蓝正之所以清楚,因为王希滢就是另一个让他深深记在心底的女人。
如果没有重生,今年蓝诗雨跟着陈志国去了英国后,蓝永琼便会重新开始做小本生意,进货的对象就是王希滢的佳美服装。
第一次来,具体是哪一天,蓝正已经忘了,但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陪着母亲一起来的。
之后几年,陆陆续续的来过,直到他们回了川省,才没有跟王希滢打交道,后来再遇见王希滢时,已经是02年。
那年,老爷子去世,王希滢作为晚辈前来送行,也是那时候蓝正才从老妈嘴里得知她居然喜欢自己。
很难想象,之前一直对他不冷不淡的老板娘居然是喜欢他的。
为此,他专门找过她。
没有多余的对话,一个问我妈说你喜欢我,真的?另一个点头,我配不上你,你何必问出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段感情尚未开始,便已落下帷幕。
只是回到川省的蓝正,被王希滢的弟弟追到川省给打了一顿。
因为那天过后,没多久,王希滢走了。
那年······他三十而立,略有资产,她三十六,孑然一身。
两个男人在酒店大醉了一场,王希滢的弟弟在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我姐说,那天阳光很好,你穿了一件白衬衫,她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你了。
所以蓝正能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到她,那天的阳光很好,自己穿了一件白衬衫。
自此之后,蓝正在工作之余,便喜欢上了纸醉金迷,喜欢上了季羡林先生在日记本的一句话:
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能多同几个女人,和各个地方的女人接触。
很多年后,蓝正依旧想不明白王希滢到底喜欢他什么,毕竟两人没有过多接触,交谈更是屈指可数。
或许真如后来有人怀念说的那样,那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车有房,而是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爱情就是如此简单,令人刻骨铭心。
所以,蓝正昨天决定做服装生意后,就决定了今天一件白衬衫,而他今天也的确穿了一件白衬衫。
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如果是想让王希滢如曾经的轨迹一样爱上自己,他其实没有这个想法。
老话说的好,最难消受美人恩,而王希滢无可厚非是一个美人。
已经辜负了一次,岂可辜负第二次,爱上自己真不如爱上别人,这是蓝正的想法。
因为他认为,好不容易才捡回曾经浪费的旧时光,二十岁的金色年华,正是奋斗拼搏的时候,他暂时还不打算像小说里那样,深情地爱上一个人,早早过上结婚生子的生活。
而且爱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更难。
他和她其实不熟,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