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距东周城不远之外的客栈,外风沙漫天,里面却热闹非凡。
几个赤裸着胳膊的大汉围桌而坐,声音洪亮地说着近日城里传出来的怪事,那汉子越说越兴奋,说故事那劲儿丝毫不差城西那说书人。
“那半夜敲锣报时的,可是亲眼看见了女鬼咧!”那汉子眯着眼睛道,见四周客人都来了兴趣,将一只脚踩在了旁桌的凳子上,碰巧踩到了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的衣摆。
男子亚低声音道,“放下去!”
那声音不卑不亢,气势却压了汉子一大截。那汉子自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挑衅一句:“哪里来的毛猴子,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就敢在这飞雁客栈这么拽?”
戴着斗笠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重复了方才的话,“放下去。”
那汉子被惹恼了,便朝几个同伙看了一眼,那几个同伙将酒碗往地上一砸,就将墨衣男子围了起来。
“哪儿来的毛猴子,也敢来东洲城撒野!”说话人说着说着,便亮出了被墨得程亮的砍刀,瞬间吓得四周前来吃酒的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汉子挥刀朝他砍去,那墨衣男子察觉背后发凉,微微欠身便躲过了一刀,反手击在他的手腕处,只听砰的一声,砍刀落地之际,袭击他的汉子也被墨衣男子制服在地。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不敢相信。几个同伙见他武功高强,便一起攻了上来。
墨衣男子亮出长剑,迎了上去。只听剑光火石之际,长刀与剑刃不断接触发出了略微刺耳的轰鸣声,墨衣男子两步并做一步踩在了一个汉子的肩膀上,一剑往下直中他的要害,吓得那汉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剑尖却停在了据他不到几寸的地方。
几个汉子见打不赢,忙勾肩搭背地逃命去了。
就在此时,男子身后响起了一阵掌声。
“公子好武功。”说话人是个披着浅蓝色薄衫的女子,一头黑发被一只镶着翡翠蝴蝶的金钗斜着束在一旁,几缕发丝垂在她的耳边,虽淡妆着面,却散发着妩媚之气。
只浅浅一笑,似有勾魂之力。
女子赤足走来,正准备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上,却见男子往后退了一步,竟躲开了。女人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好奇一笑,“公子难道不近女色?”
墨衣男子却道,“家中已有妻室。”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便对他更感兴趣了,索性坐在了他的正前方。
“已有妻室如何,像公子这般年纪的东洲男子,可都是妻妾成群的。”女子自顾自地道,“难道是夫人擅妒,容不下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
男子语气极淡地道,“我那娘子性子极淡,从不管这些。”
“哦?”女子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掩嘴一笑道,“难道是公子您不行?”
“小女子不才,”女子咧嘴一笑,那笑容若是在旁人眼里,必定会为之心动不已,“专治各种不举。”
“娇娘这啥意思啊?”
“这怕是看上这位公子了吧!”
“啥!咱东州第一美人儿,怎么就瞧上这瘦不拉几的毛猴子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而这些人口里的毛猴子,就是形容人四肢纤长,不像东洲男儿一般肥头大耳,说白了就是对瘦子的歧视。
东洲男儿以肥硕为健康,身材矮小瘦弱的人,在这儿连口饭都难混下去。
未等墨衣男子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难道东洲女子个个皆如你这般轻浮?”
一齐人的脸纷纷往后转去,只见一个穿着漠北服饰的女子走了进来,挂在腰上的玉牌上写了一个燕字。
男子闻声肩膀一颤,也朝她看了去。待看清燕语迟的脸后,黑色斗笠下的脸微微一沉。
那娇娘从未被如此羞辱,脸上自然浮现几分怒色,“这儿可是东洲的地儿,也容你这贱人如此放肆!”
说罢,便长臂一挥,手里不知何时夹着几根银针,此刻尽数朝着那女子飞去。
却见墨衣男子一个跃步上前,将那几根肉眼难以看见的银针全都夹在了手中。男子挡在那漠北女子身前,却始终不说话。
“你为什么救她!”娇娘有些疑惑,气得双手握拳。
“我替你说了话,你救了我,咱就算抵了。”燕语迟道,转身对一旁瞧热闹的人问,“这位老伯,请问如何进城?”
那娇娘闻言冷笑,“东洲从不放外族人入城,更何况还是你这贱人。你今日得罪了我,我必让你在东洲活不过三日!”
说罢,娇娘便转身退了下去,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团扇,遮住了脸朝墨衣男子一笑,“这么半天,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
那墨衣男子始终不说话,那娇娘白了他一眼,骂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姑娘,那东洲城现在可危险了,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老伯又说一句,于是又将东洲城内闹鬼一事说了出来,说得还十分传神,比之前那几个汉子说得还要精彩。
燕语迟摆摆手,笑道,“这世上所有人,无非都是半人半鬼,你若看得太清,也会被吓得半死。”
“那鬼无非正面吓你,而人却总藏在背后,给你来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似乎也有一番理,索性心里对东洲城女鬼一事的恐惧,也淡了些许。
却不曾想等燕语迟一出门,手腕被人往后一拉,整个人没站稳顺势栽倒在一个坚硬有力地怀里,若是寻常必要被她认作流氓暴打一顿,可这莫名奇妙的熟悉感却让她想到了什么。
燕语迟刹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那眸子里逐渐溢出了丝丝寒意,只见她红唇轻启,“你教我好找哇!”
墨衣男子见她认出了自己,便抱着她往人烟稀少处走去,在身后这群看热闹的眼里,感觉那女子像个物件儿被拎着离开一样。
“放开我!”燕语迟大吼大叫,另一只手扑打着他,“你这畜生!早不休晚不休,偏偏这时候要休了我,你成心让我孩子生下来没爹吧!”
“哦……原来是他家那霸道小娘子。”
“怪不得那男子不敢招惹娇娘,原来是个怕老婆的怂货。”
“你骂谁怂货呢!”另一人似乎被冒犯到,涨红了脸骂回去,“你个死光棍!羡慕爷是个有婆娘的,在这儿拐弯抹角骂谁呢!个死臭光棍,没婆娘的主儿。”
几人竟吵着吵着,便动手打了起来。
燕语迟收回了视线,一肚子的气就这么莫名其妙就消了,压低声音问他,“我问你,你为何来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