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单单是对应天府衙的这些人而言，也包括方思行。

安公公和曲魄都被他派了出去，此时就他一人在家，静静的等待着各方反馈消息回来。

而深宫当中，议政殿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往常的这个点，皇上应该已经歇息了，但是今夜却是例外。

“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很久没有熬夜了，皇上精神有些不济，喝了口参茶，强迫自己提起精神。

“查到了，就在长生大师大闹玉斋楼那晚，太子殿下便知齐大人不保。所以当晚，东宫长史便逐一拜访了武烈在内的四位在京的先天境文官。”皇上身边，高公公接过皇上放下的参茶茶杯，回复道。

“太子，朕的这个儿子越发深沉了，对于朕的心思也猜的越发准确了。”皇上走到窗旁，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圆月。

高公公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敢接这话。

“叮……”

皇上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娥慌了一下，手中的铜鼎不小心晃到了身旁的灯柱，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噗。”

高公公冷冷看了她一眼，右手轻弹一下空气，一道气箭破空而出。宫娥眉心顿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潺潺流出。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蝠位突然出现，在宫娥即将摔倒的瞬间将人托住，并且拿稳了她手中的铜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打扰到皇上。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高公公冷眼扫过在场的其余宫娥太近，此言一出，议政殿所有宫娥太监纷纷低头，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把宫里太子安插的人都清理了。”皇上看了死去的宫娥一眼，烦躁的挥了挥手。

黑衣蝠卫微微行礼，将铜鼎交给最近的另一位宫娥，扛着尸体离开，执行皇上的命令去了。

高公公安安静静的站在皇上的身后，以他对皇上的了解。齐王当了20年的太子，羽翼丰满，如20年前的秦王一样，怕是真的让皇上生出了忌惮之心。

“此刻，应天府怎么样了？”短暂的寂静后，皇上再次开口问道。

“刚刚蝠卫来报，东宫已经退出了此次应天府尹的争斗，武烈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应天府衙。

此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位侍郎退场，聂伟政绩算是最大的。

另外，内外来报，聂伟此刻正坐在应天府衙大堂的主位上，玩着惊堂木。”

“哼……”皇上冷哼一声。

“堂堂一个应天府衙，自薛百川走后，暴露出这么多的问题?现在连一个区区捕头，都敢参与夺嫡当中，简直找死。”皇上冷冷的说道。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武府丞武山今日下值后并未离开衙门，而一直与他相交的那些衙兵捕快也都没走，全都聚集在他的公房中，此外还有一位漕运衙门的小厮，看样子今晚他可能会有所行动。”

“嗯？”皇上诧异了看了过来。

“蝠卫发现这个异常后，查了那小厮所在码头最近的一些情况，发现十六天前，码头好像发现了一批有问题的货物，他们要开箱验货，但是遭受到了靖南候独子的百般阻扰。最后开箱查验了，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

查到这个线索后，蝠卫又专门去查了漕运监造衙门正副使安福生、刘进民，了解到这两人这几日神神秘秘的，今晚也同时不见踪影。

蝠卫猜测，这几人应该是在码头那次事件中发现了什么线索，手上掌握到了一件大案子，武山似乎对于应天府尹的位置有也些想法。”高公公解释道。

皇上听闻此事突然有了转机，眼前一亮。

“武山还有那个安什么这几人和皇子们走的近吗？”

“此三人中，武山在之前，刘、齐两位大人都招揽过，没见他有什么表示，虽是应天府仅次于府尹的武府丞，但是这几年被薛百川打压的厉害，手下也就几名同样在应天府衙不得志的下属，这些年混的有些潦倒，应该没有投靠哪位皇子。

刘进民此人颇有能力，当年因为得罪了胡尚书，被发配到了漕运监造衙门的，也是个清白的。

而这安福生，不久前是通过东宫关系以一介白丁当上了漕运监造衙门的主官，出手阔绰，但是根据蝠卫调查的消息，与东宫应该没有关系。”

“让蝠卫跟着武山，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顺便敲打敲打他。”皇上吩咐道，脸色好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已经派了两位统领带人跟着，会直接亮出身份帮他，让他知道是圣上出的手。

同时我还让蝠卫围了两处雪庐的秘密据点，一旦武山他们此次破获的案件不够的话，随时可以让蝠卫突袭了这两处据点，务必保证武山此次万无一失。”高公公补充道。

“哎……还是你懂朕的心思，有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天下现在还是朕说了算，太子还只是储君，储君而已，他这个位置是朕给的，朕可以给他，也可以收回来，就像当年的秦王。”皇上越说越是激动，说着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这天下还是有明白之人。您看武山不就是吗，此刻手上掌握着一件大案，没想着依附于谁，就自己靠几个人这么挺着，心中还是拎得清的，也不枉陛下在圣旨上特意点了他的名字。”高公公轻拍着皇上的后背，屡屡真气顺着后背渗入皇上的身体，为他理顺气息。

“哎……希望他能不辜负朕的厚望。

朕问鼎天下二十二载，江湖一直风波不断，几次以武犯禁，成为了朕的一块心病。这些年朕不断筹谋，眼看着就快到关键时刻了，薛百川这里竟然出事了。有他在，京师犹如铁桶一块，江湖势力难以寸进，朕可放手将蝠卫掉离京师。

可这才过去多久时间？薛百川一走，便有牛鬼蛇纷纷涌入京师。短短时间，接连召回了七、八、九、十，四队蝠卫。

应天府尹之位，关乎国政，朕一再敲打，太子和韩王都不曾明白，步步紧逼，简直混账。

对了，薛百川死因，你查的怎么样了？”皇上喃喃自语，最后突然问道。

“雪庐这段时间很谨慎，蝠卫虽然有渗透进入，但是一直无法进入高层。

消息传来后，老奴也是第一时间去了现场，虽然他们清理了战场，但走的匆忙，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薛百川确实达到了准宗师境界，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他几乎没有发挥出真实的实力，就被击杀了。

但区区两个先天，再加上几个后天武者，即便擅长合击，我觉得也做不到击杀准宗师强者。薛百川只要内罡外放，护住周身，逃跑是没有问题的。

老奴觉得这里面，应该还存在什么我们不清楚的缘由。

这让奴才对那日薛百川殿前失仪之事有所怀疑，一直以来薛百川都很正常，偏偏那日突然那般反常。这让奴才猜测，太子和韩王，是否有掌握薛百川某些不为人知的弱点被他们给利用上了，不然根本说话不清薛百川殿前失仪和被杀之事。

此外，老奴还得知了一个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据说雪庐曾经接待过两个神秘人，第二日就支出了五十万两白银，几日后便陆续出现了薛百川殿前失仪和被杀之事。

奴才以为，这两个神秘人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已经严令蝠卫追查他们的下落去了。”

“行，这一块你盯着一些，江湖五年一次的正魔大战就快开始了，朕筹备了二十余年，就是为了这一次正魔大战，不能在临近关头再出意外。

走吧，回寝宫，明日你将武山带来参加浴佛法会。哦，对了，还有那漕运监造衙门的正副使，也都带来，朕要论功行赏。”

“是。”高公公搀着皇上，离开大殿。

应天府衙。

武山等人聚集在公房中，突然，房门被打开，一名值班衙兵带着韩山走了进来。

“武大人，仓库那边所有人都回来，安大人说可以收网了。”

“好，诸位兄弟，明日是否能够荣华富贵，就看今晚的了。”武山拿起朴刀，带着手下出了衙门。

就在他们前脚刚走，值班小厮转身又来到了聂捕快的公房中，今晚正好是他在府衙值班。

“大人，他们走了。”

“好的，我知道了。”聂伟随手扔去一锭银子，将小厮打发走了。

待小厮走后，聂伟立刻起身，来到了公房内间。

此刻，内间的床上，盘坐着一位黑袍老者。

“大人，武山他们出去了，这帮该死的混账玩意儿，果然留了一手，在最后关键时刻想抄了我们的底。”聂伟走到床边，恭敬的说道。

原来聂伟见到了下值的时间，武山等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鬼鬼祟祟一群人躲在公房当中，聂伟当时就多了个心眼，派人去韩王府通知了韩王。

“这伙人在知道你政绩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搏一搏，看来他们手上掌握的案子也不小。不过没有关系，殿下当初也准备了一件大案子，本来是想着在最后关键时刻用的，却遇上了小人背叛，正好收割了太子那边准备的黑莲佛母教的大功劳，就没有动用。

你安心做你的事情，明日白天，我会安排人把手上掌握的这件大案了结，两件大案在手，那武山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背后没有靠山，拿什么和你斗。

你且安心当班就是。”黑袍说完，便不再理会聂伟，闭眼继续打坐。

“谢谢大人，这下我就放心了。”

得到黑袍的准确答复，聂伟舒了口气，恭敬的退出了内间，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明天，自己就会坐上应天府尹的位置，自己终于要实现这个梦寐以求的愿望，光宗耀祖了。

聂伟此刻做着自己的高官美梦。

府衙外，武山走出不到千米，便被两队黑衣人给拦了下来。

“什么人？应天府衙办案，速速退去。”矮哥见被人拦着，立刻搬出身份来。

“对面的可是应天府武山。”黑影出来一人，沉声问道。

武山闻言一愣，脸色一变。

对面的十几人，明显是在这等着自己的，今夜的行动没有相任何人透过风，他们怎么会知道？

“本官便是，不知阁下是?”武山皱着眉，上前一步。

“本将乃蝠卫九处统领，这位是十处统领，我等奉命前来助你完成今夜之事，今夜我俩都听你的指挥。”说完，蝠卫统领扔出一块黑色蝠纹令牌。

武山趁着月色仔细检查后，交还给了对方。

“没想到惊动了两位统领，二位请带人随我来。”

确定令牌是真的，武山心中一喜。

官场人都知道，蝠卫是皇上的暗卫，只为皇上办事，如今竟然出动帮自己，其中意味着什么，武山自然清楚。

同时，武山心中对于方思行的判断更加信服。

果然如方思行所料一致，这一场关于应天府尹的争夺，皇上的首要目地还是为了试探两位皇子，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并不想让两皇子中任何一方掌握300衙兵的力量。

之前将王侍郎是太子之人的消息透露给韩王，让韩王揭露了太子的算计，借韩王之手将太子剔除局外，同时利用太子之事，引起了皇上的警惕。

整个应天府衙，就自己一人哪位皇子都没投靠，这才迎来了自己的机会。

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然高明。

武山带着蝠卫，快速来到藏着火药的仓库，有了蝠卫的帮助，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蝠卫潜入仓库当中，三下五除二将人全部活捉，并且逼问出了火药的位置，一点动静都没搞出。

小半个时辰都没用，武山便完成了任务。

随后在蝠卫的安排下，将犯人送到了蝠卫的秘密监牢，武山等人也被临时安排在这里，唯独安公公说明情况后，离开了这里，回家给方思行报告去了。

而当安公公回来将蝠卫出现之事讲给方思行听时，方思行也是一愣，没想到竟然无意间让武山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褒奖，进入了皇上的视野中，简直是意外之喜。

“走，睡觉去。明天还要参加浴佛法会呢，应天府尹之争，明天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事情的走向完全在自己的掌握当中，就差明日的收尾了。

方思行心情大好，转身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