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入夜后，如果有人在背后叫你，不要回头。&rd;

‐‐新约城民谚

经过两天的跨洋航程后，肖恩&iddt;狄金森走下&ld;黄金时代号&rd;邮轮，此生第一次踏上纽兰德尔联邦国的土地。

天色将晚，阴雨连绵。远处，阴沉天幕下，神国大厦的楼顶直插云雾之中，仿佛天地的支柱。

雨点敲击着头顶的伞面奏出脆响。肖恩往前走着，皮鞋小心地远离水洼。微微有些腥味的海风，混杂着泥泞的味道。

码头外的街道有些安静，肖恩撑着伞张望时，一辆黑色计程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司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很和善的胖男人，穿过车窗看着肖恩，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ld;圣父保佑你，先生。看上去您需要搭车。&rd;

肖恩暗叹走运：&ld;你来得很及时。&rd;

司机冒雨下车，接过旅行包，打开后座门，让肖恩钻入车中。肖恩觉得暖和些了。

回到驾驶位，司机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咕哝：&ld;今年的天气真是见鬼了，雨天多得不像话！‐‐您要去哪儿？&rd;

&ld;雾与玫瑰酒店。你知道在哪吗？&rd;

&ld;知道，第九大道上。&rd;

福特汽车缓缓驶出码头区域。

……

肖恩望着车窗外。天黑得很快，大都会繁华迷离的一面逐渐苏醒。

西装男人坐在高椅上让鸭舌帽男孩殷勤擦着皮鞋。男人划燃火柴，点燃香烟，火光一瞬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

霓虹灯组成的&ld;桃乐丝夜总会&rd;招牌下，三人小乐队正在演奏爵士乐，黑人小号手非常投入，旧皮鞋在地上打着拍子，鼓胀的面颊油亮。

巨幅电影海报被聚光灯照亮，海报上绘有一个圆礼帽小胡子男人，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向着路人微笑，&ld;乔乔第一部有声电影‐‐摩登年代！&rd;

不知是否幻觉，肖恩的余光发现海报上的乔乔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却仍是固定的表情。

&ld;您是莱昂人吧？&rd;司机乔治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肖恩。

被乔治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知道对方听出了自己的口音，肖恩点点头。

&ld;新约城是个好地方。&rd;乔治笑了笑，&ld;像您这样的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走。&rd;

&ld;我不是来游玩的。&rd;

&ld;您是来做什么的？来谈生意的吗？&rd;计程车司机都爱聊天，乔治也不例外。

肖恩叹了口气：&ld;我是来找人的。&rd;

&ld;欠债的人？&rd;乔治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带笑意，&ld;还是情人？&rd;

稍微犹豫了一下，肖恩决定如实相告：&ld;我来找我妹妹的。她一个月前来了新约城，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她的消息了。&rd;

乔治脸上的笑容褪去：&ld;抱歉，我想你应该去戒律所报个案，去报社登个寻人启事什么的……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也许我也能帮你打听打听。&rd;

肖恩郑重说道：&ld;艾莉雅&iddt;狄金森。&rd;

&ld;艾莉雅……&rd;乔治轻念一声后，车厢陷入了寂静。

&ld;起雾了？&rd;将视线再度转向车窗外，肖恩有些惊讶。原本清晰的街道和霓虹，此刻已被浓雾包裹，变得暧昧不清。街上的喧闹也变得闷闷的。

乔治叹了口气：&ld;这鬼天气……&rd;

雾很浓，几乎只能看见前车的尾灯。交通开始拥堵，计程车只能缓慢移动，车流不断响起催促的鸣笛声，让肖恩心中隐隐有些烦躁。

乔治拍了拍额头：&ld;今晚中央大道上有个庆典游行，我给忘了！&rd;

&ld;庆典游行？&rd;

乔治转过身：&ld;庆祝禁酒令解除一周年‐‐这些疯子，难道每年都要来一次吗？&rd;

计程车陷在凝滞的车流中，前方浓雾里，隐约传来音乐和人们欢唱的声音。

&ld;一时半会是走不动了。&rd;乔治拍了拍方向盘。

肖恩看了看手表：&ld;离酒店还有多远？&rd;

&ld;不远了，转过两个街区，走十分钟能到。&rd;

&ld;行吧。&rd;肖恩看了眼计程表，上面显示57纽分，他数出60纽分的硬币交给乔治，&ld;不用找了。&rd;

肖恩下车关好车门，拿了旅行包，往人行道走去。

乔治在身后喊道：&ld;神会保佑艾莉雅的！&rd;

肖恩回头，浓雾已经掩住了乔治的脸。

&ld;谢谢你。&rd;回应了一句，肖恩走上人行道。

雾天阴冷，肖恩裹紧外套，向着喧嚣的前方走去。

走了大约五分钟，雾有些突兀地散了，街道再次明亮起来。

碎纸花在空中飘舞，像是降下了亮闪闪的雪。

一支游行乐队奏着欢快的音乐，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簇拥着一个酒瓶形的大花篮，一边欢呼一边走着。

有人唱着跳着，有人拥抱接吻，还有人相视而笑。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欢乐。

肖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竖起衣领默默走着，只想快点到酒店休息。

也许是这种出离感，让擦肩而过的人侧目看向行色匆匆的肖恩。

察觉到似乎有人想跟自己搭话，不想耽误时间的肖恩加快了脚步。

哐！

刚加速，肖恩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

&ld;对不起。&rd;肖恩一边道歉，一边抬眼看去。

被自己撞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士，她有着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五官秀美，妆容精致，一身淡黄色连衣裙，是那种放在人堆里能被一眼瞧见的年轻美女。

眼前的姑娘看着肖恩，红唇微启，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惊讶一闪而逝，她的表情立马回复正常，一把挽住肖恩，带着他一起走。

被漂亮姑娘亲近，自然会令男人开心，但肖恩却略带警惕地问道：&ld;这是干嘛？&rd;

姑娘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跟男友一起闲逛：&ld;表现得自然点，不要跟旁边的人对视或者说话，跟着我走就是了。&rd;

肖恩试着理解正在发生的事：&ld;你遇上麻烦了？&rd;

&ld;不，是你遇上麻烦了。&rd;

我？难道有人跟踪我？肖恩有些紧张，本能地想要张望，姑娘赶紧拽了拽他的胳膊：&ld;自然一点！&rd;

肖恩有些恼火了：&ld;到底怎么回事？&rd;

姑娘仍保持着微笑，仿佛只是在跟肖恩闲聊：&ld;接下来，请你务必按我说的做。因为……&rd;

听完后半句话，原本有些愠怒的肖恩，看着姑娘那双在一刹那间闪过认真光芒的蓝色眼眸，震惊到失语‐‐

&ld;因为这条街上，只有我们两个是活人。&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