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落雪。
四方俱净。
弈升颤抖着打开了自己的营帐,在门口不显眼的位置上,那把老爹留下来的老悍刀看起来还是那样普通。
曾经,这把刀连剁骨头都难以完成,否则他也不会去学弓箭。
可是刚才,少年手中便是握着这把悍刀,一刀一个……甚至没有区分到底是大陈皇朝,还是天狐王朝的士卒,收割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当然这些生命都是魔族,普通人很难区分出来其中差别,而魔族又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敌人。
可是。
弈升心中在滴血,少年过去在自己眼中也许是个普通人。可是当他拿着令牌出现在营地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凡。
只是自己当时大意了。
少年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他……或许是魔鬼吧……
如果,自己早点发现少年的实力,在大帐之中将一切都告诉少年,也不会出现在这样事情。
弈升有些害怕的捡起了地上的悍刀,这把刀上没有任何异常,冰冷的刀把上缠着山中老狐的毛皮,已经黑的发亮。
祖祖代代都曾拿起这把悍刀,厮杀不止。
如今唯一赎罪的办法,似乎只有杀掉眼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
可是,弈升看着眼前的少年犹豫了。
对方……似乎还是个孩子。
……
可是。
相比魔族,弈升更害怕眼前的少年。
营帐中的士卒拥有了魔族的力量后,曾经一边倒的局势在不断发生变化。他们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是天狐王朝却派来了‘救兵’。
这个‘救兵’看起来更像是掉在自己这些人头上的斧子。
呼。
弈升深吸一口气,朝着少年走去。
他害怕自己无意间会弄出声响,惊动对方。
手中的悍刀崖刃胜雪,倒影着弈升犹豫的面孔。他因为连日里来的不眠不休,双眼通红,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弈升却始终无法狠下心来。
就像他最初不愿学刀时所想,直接挥起刀刃取走别人的生命,始终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毕生都无法做到。
所以,他选择了学射。
百里之外,一箭或可封喉。
但是,那死去的人总要离自己远一些。
这是一种欺骗。
弈升一直在骗自己。
但是,今天,这个骗局似乎有了变化。
少年,士卒,生者,死尸。
这是一道选择题。
弈升要去选择。
……
……
就在他再次握紧手中的悍刀时,再次想起了父亲的叮嘱。
不论如何。
我们都是始终是这块土地上的人族,哪怕没有天狐王朝之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都是把刀刃指向敌人。
武者强身健体,杀敌自卫。
但无论如何,刀锋不能指向自己人。
弈升猛然惊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
弈升握着悍刀的手有些忍不住的抽搐,那个端持银弓三天三夜都不曾发抖的手臂,在这一刻就像是得了羊角风。
少年沉睡中梦中,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情况。
……
一步。
两步。
弈升只能选择更靠近少年一些。
死去的老父的话最终成了他的催命符,那些过去的呓语似乎也不必在意。
弈升手起刀式。
高高的悍刀反刍而向,弈升终究是咬了咬牙。相比来历神秘的无名少年,营帐中那些死去的身影总需要报仇。
银色锋刃一晃儿下,令人目眩。
……
最终却只是斩下了少年额前的短发。
……
与此同时。
“弈升!?”
营帐外面,主官刘将一脸阴沉,一声怒吼,掀开了帘幕。他还没有从变身后的狂暴中解脱出来。
弈升慌忙将悍刀藏在身后,脸上收起犹豫,藏起惶恐,重新表现的淡定自然。
“刘将,怎么了?”
弈升的目光偶尔瞥过少年,发现他丝毫没有被唤醒的迹象,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却看到刘将自己搬过营帐中的短凳,坐在一旁。
面色阴沉。
“今天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弈升下意识再次看向少年,他怎么能没看到,少年的诡异身手让他印象深刻。
弈升点了点头。
刘将脸色更加难看,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这片土地上的怪事就越来越多了……没想到我们现在居然要变成魔族才能保护自己……”
“今天的事,不要声张了……对军心不利。”
弈升有些疑惑,目光转向少年。
“那他……”
弈升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身后正在熟睡的少年。
刘将秒懂。
谁知道刘将开口冷哼,甚至有些不屑。
“哼,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受了怎样吹捧,居然敢来我们这里趟这趟混水,让他吃点苦头,自己灰溜溜溜走就好了。”
……
看着刘将再次从营帐中离开,营帐外面的冷气肆意吹来。
却比不过弈升慌乱的心更冷。
弈升突然发现,只有自己知道少年身上的秘密。
可是,自己却无法对少年出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事到如今,他所生出的全部勇气和意志都被自己瓦解了。
弈升消瘦的脸庞显得很是无奈,说到底,少年是来帮助这营帐中的士卒的,自己真的下不了手啊。
现在,他应该知道营帐中的人族都变成魔族了吧?
代表天狐王朝的他又会怎么选择呢?
弈升心中模模糊糊有些期待,连日里来不休不眠的侦察,已经让他的身体十分疲倦,以至于,他在这一刻毫无察觉的陷入到了睡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