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既然皇上开金口,愿意放过你,你可以出宫了,出了宫,就莫要回来了。”青颜眼中没有一丝感情,端来一盆清水,执起慕曦的手,轻轻的帮她洗掉手上的鲜血,最后清水慢慢的也被染成血红色。
慕曦伤心欲裂,脸色苍白,嘴唇不断颤抖,她盛满晶莹泪珠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地下殷红血迹,那是从楚烨寒身上滴下来的,她紧咬着下唇,唇边瞬间被咬破,沁出了血,声音低不可闻,“出宫?不。。我还不能出宫。”她怎能放心出宫呢,楚烨寒生死未卜,她岂能一走了之。
青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您几翻周折,连一丝感情都不曾施舍皇上,为的不就是逃离皇宫吗?主子。”
慕曦身子僵了僵,青颜所说的话,击起了她封尘多年在心底的情愫,头痛欲裂,脑海里涌出一些画面,回想起曾经,有一次,她不慎被毒蛇咬伤,伤口残留着致命的毒液,命悬一线,需要在一天之内,寻到九魂草续命,楚烨寒快马加鞭,连夜出发,最后在悬崖边上找到了九魂草,为了摘到它,楚烨寒险些掉下去,手中紧攥着九魂草,一刻不耽搁又赶着回来,御医把它磨成药汁让她服下,亲眼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他终于放心了,最后他便累倒了。
她还记得,皇祖母去礼佛一个月有余,失去皇祖母的庇护,她就一只随时可欺,任人凌辱的狗,她是被捡回来的人,可宫里的黄皇权贵族大抵是瞧不起她的身世。
云郡主蛮横无理,飞扬跋扈,她被云郡主的心腹按在地下,脸被狠狠碾踩着,吐唾沫在她脸上,当时,她无地自容,云郡主在一旁与侍女们观看,供她们取乐,哈哈嘲笑着,最后,楚烨寒赶来,他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她埋在他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那是她委屈的哭了。之后,云王府传出云郡主暴毙的消息,谁也不知云郡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连云郡主的心腹的尸体,在井里被人发现,这件事诡异,让人不寒而栗,只有慕曦知道,那是楚烨寒所为。
造化弄人,往往总是,她似一只带满刺的刺猬,只要楚烨寒一靠近她,便是遍体鳞伤。
是的,楚烨寒对她很好,好到为了她可以连命都可以不要,她还有什么理由恨他呢?
她是不是该要放下了?
突然。慕曦心中一阵揪痛,就连头也隐隐作痛,她双手紧紧抱着头,陷入自责中,“是我亏欠了他,我有罪,罪该万死。”
她攥紧胸口,喉咙一紧,吐出了一口血,吓坏了青颜,担忧道:“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替慕曦擦去嘴边血迹,将她扶到榻上,“先好好歇一下,什么都不要想,皇上,不会轻易有事的。奴婢这就去找御医给您瞧瞧。”
慕曦一听,原本空洞的眼睛染上了希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紧攥着了青颜的手,“青颜,我无碍,你快去,替我瞧瞧皇上是否安好,他不能有事,我……我担心他。”
青颜看了她良久,最后拔开她紧攥的手,道:“主子,皇上是您刺伤的,现在您跟奴婢说,您担心皇上,。奴婢就不明白,您怎么下得去手?皇上待您情深意重,您就这般回报他的吗?”
慕曦心里备受煎熬,又落了泪,“我。。。我并非有意伤他的,我只是当时一心急,错手刺伤了他,我求你了,帮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青颜道:“您让奴婢去看,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好过?还是,其实您心里是有皇上的?”
慕曦陷入沉默,心里一时不知如何作回答,脑海里幽幽响起曾经楚烨寒问她的话,曦儿,你心里可曾有过朕的一席之地?她绝情的回答,不曾。
心里霎时很乱,她心里可曾有过楚烨寒的身影?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阿瑾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青颜去到养心殿门口,心里急得直跺脚,想知道里面的情况,想进去看看,却没想到被侍卫拦住,“我奉曦嫔之命来看一下皇上的,还请侍卫大哥通融一下。”
侍卫起初犹豫了一下,最后道:“太皇太后懿旨,不得闲杂人入内。”
青颜心里急,又进不去,只能直跺脚,在养心殿外走来走去。
养心殿内,空气死寂一般沉静,一排排的御医跪在地上怯怯发抖,大气不敢出,脊梁背冷汗直冒。
御医们把楚烨寒的衣襟剪开,处理伤口。
众妃站在一旁哭哭啼啼,惹得太皇太后一阵心烦,怒道,“哭什么哭,成何体统,就算皇上不死也被你们哭死。”
众妃一骇,立即挺住了哭声。
最后一个比较年老的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松了一口气,“回太皇太后,匕首虽伤及要害,万幸的是,皇上乃真龙天子,命大福大,得上天庇护,保住了性命,如今并无大碍。”
太皇太后提在心嗓子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锐利的眼睛看着白鹰,肃然道:“你说,皇上去了趟瑶光殿,为何会伤成这样?”
白鹰跪在地下,犹豫了一下,恭敬道:“皇上在摇光殿是被刺客所伤的,当时,皇上喝了点醉,有所疏忽,刺客才有机可乘,属下破门进来时,刺客已逃了。”若是实话说,曦嫔必定是死罪难逃,他当然恨不得杀了曦嫔,可一想到皇上昏迷前交代的话,他不得不从,曦嫔是皇上的命,若是曦嫔死了,皇上又怎么承受得住呢?
太皇太后神色划过一缕疑问,看向躺在榻上毫无生息的楚烨寒,又把目光落在白鹰身上,“当真如此?”
白鹰语气坚定的回答太皇太后,“是。”
太皇太后厉声呵道:“一群饭桶,连一个刺客都捉不到,要你们何用?”
“属于该死。”白鹰双手一拱,没有抬头。
沐凝怜咬牙切齿,“瑶光殿那贱女人可真是晦气,想必刺客是那贱女人引来的,她干了人尽可夫的丑事,引起了共愤,刺杀那贱人,定是皇上为了保护那贱人,才被刺伤的。”拳头死死攥紧,“如此祸水,还望太皇太后严惩那贱人,她的命留不得。”
太皇太后凌厉的朝沐凝怜睇去一眼,“反了不成?你是在教哀家做事?”
沐凝怜头一缩,面露惧色,“嫔妾不敢。”
心里暗想,慕曦体内有蛊虫,慕曦爱上皇上,反正也活不久了,到时候慕曦命都没有了,还能拿什么跟她抢皇上。
太皇太后突然问道:“曦妃可有被伤到?”
白鹰道:“曦妃安然无恙,并没有受伤。”
太皇太后深有所思,厉声道:“你们给哀家好好守着皇上,若皇上有任何闪失,哀家定要你们脑袋搬家。”
太皇太后出了养心殿,去了瑶光殿。
“慕曦,是你刺伤了寒儿?”冷冷的声音传音慕曦的耳中,慕曦下意识的回头,一张苍老威严的脸映入了眼帘。是皇祖母。此刻皇祖母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皇祖母从来都不曾像今日这样唤她,慕曦。想必皇祖母一定是恨极了她,因为,她刺伤了皇祖母最疼爱的孙子。
慕曦上前欲搀扶太皇太后,却还没伸出手,太皇太后冷冷道:“混账东西,不要碰哀家。”
慕曦手一僵,垂下手来,跪下来,面露愧色,眼眶一热,“皇祖母,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
“你对不住的不是哀家,是寒儿,要说,等寒儿醒来,你去跟寒儿说。”白鹰说,寒儿是被刺客所伤,她是大有不信,皇宫戒备森严,有侍卫重重把守,莫说刺客,就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得进来。
太皇太后之所以没有拆穿白鹰,因为她也想保住慕曦一命,若是被传开了,难堵悠悠之口,慕曦犯的是死罪。
慕曦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她终究是不忍的。
太皇太后连声叹气,摇头,对她失望极了,“早知你如此狠心,当初哀家就不该将你捡回来,哀家待你如亲孙女般,你却让哀家痛心,罪孽啊。”
慕曦依听了太皇太后这么一说,大受触动,一想到,她手握匕首,刺入他胸口,他万念俱灰的眼睛,心里头一酸,急急脱口而出,紧张问道:“他怎样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寒儿命硬,死不了。”伸出手,苍白如葱纤瘦的指尖,略有颤抖的指着慕曦,质问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哀家养育你成人,可是让你来伤害寒儿的?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来伤害寒儿,你向来做事一意孤行,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哀家从来都没想过你恨寒儿,竟然恨到这等境地。”太皇太后紧盯着她,不准她有眸光任何逃避的机会,“若是寒儿真的就这样去了,你的心,可真的痛快?”
慕曦似整个人跌进低谷中,摸了摸胸口,眼角落下了两行眼泪,嘴角扯了扯,哑声道:“他死了,我这里会痛,很痛,很痛。。。”
太皇太后见她神色凄凉悲苦,顿时心生不忍,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语气放轻了几分,“是时候该收起你的利爪,把感情用到该用的人身上,有时候错误的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