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没察觉到宁灵霜的到来，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先帝抬起了头。

“是皇后来了啊，你身子没好，别干这些活，免得累坏了自己。”

他说着，抬手从宁灵霜的手中拿过了墨棒。

在触手的瞬间，宁灵霜一愣，她反手抓住了先帝的手，轻轻的摩擦着，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先帝一愣，看着她的脸，抽回了手扶着她的胳膊对沁嬷嬷说道：“皇后似乎身体还没好全，赶紧送回宫找御医瞧瞧，别落下了病根。”

宁灵霜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宫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待到他回过神来之时她已躺在床榻之上，她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一个沁嬷嬷。“沁儿，你帮我去查一下，皇上登基那日晚上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沁嬷嬷一愣，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皇上登基那日也是她的封后大典，新婚当日当然来了皇后宫中啊。

可沁嬷嬷看着宁灵霜的眼睛，只能应声答应，然后出去着手调查。

沁嬷嬷走了之后，宁灵霜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刚刚先帝碰到了她的手，那日新婚之夜，也有一个人按住了她揭开盖头的手。

可这两双手完全不一样！

一双布满了老茧，一双虽然也有一些，但没那么多。

分别丝毫，可她在那一刻不知怎的，突然心中闪过一丝顾虑。

她开始害怕了。

沁嬷嬷带着她的疑问左右小心翼翼的问了许久，这件事不能闹大。

两日之后沁嬷嬷终于带着消息来到了宁灵霜的面前。

宁灵霜见她有些犹豫，心里也知道了几分。她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等着沁嬷嬷开口。

“娘娘，奴婢问过了，有人见过皇上登基当日结束典礼之后出宫了，皇上他……”沁嬷嬷有些不忍心开口，“皇上他去了贵妃娘娘的闺阁。”

他就那么爱她吗？

爱到新婚之夜，他竟抛下她去了贵妃那！

贵妃出阁前便与先帝认识，这件事情宁灵霜知道。当初嫡姐就败在了她的手上，她们姐妹还真是可悲，前后都败给了贵妃。

宁灵霜的手慢慢抚上小腹，这里有一条生命，可她甚至不知生父是谁！

如今已四月大，落胎的风险极大。

虽然沁嬷嬷已经交代了那些人不准把话传出去，可沁嬷嬷去探查的这件事还是落入了先帝的耳中。他轻声的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知道了，给自己添堵。”

贵妃在一旁喝着茶水幽幽的看先帝从一堆奏折中间抬起了头，“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权势的硝烟中被推出来的牺牲品。”

宁灵芝是，宁灵霜更是。

她没有任何的期望，这是宁府无可奈何的选择，他们还等着宁灵霜救他们出那苦寒之地。

“去看看她吧，或者告诉她实情。”

先帝还是去了宁灵霜的宫中看望，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踏入她的宫中，可宁灵霜的心态变了，放在从前她会很开心，可是现在……

她犹豫，她害怕，万一被发现了，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转念一想，他早该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

“封后那夜，我没有在宫中。”

一句话，仿佛将宁灵霜沉入冰窖之中，他确实知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忍住没有落下。

“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但确是皇嗣。”先帝说道，“我的皇兄，也就是你嫡姐的夫君从牢里逃了出来，之后的事你应该能猜到。”

嫡姐的夫君。

宁灵霜想起了那个人，他极爱宁灵芝，他也知道宁灵芝不爱他，嫁与他只是为了权势。

宁灵霜与宁灵芝长得极像，那夜不知是为了报复先帝，还是想念宁灵芝，他竟做出了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事已至此，你安心修养即可，其他的都不用想。”

她以为先帝娶她，纵然没有情也有意，可为什么，她又错了？

等先帝走后，宁灵霜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他知道这一切，也知道是谁，可他丝毫不介意。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本打算等孩子落地再去求先帝要个上次，将宁家从那苦寒之地放出。可现在，怕是无望了，他根本不在乎她，也不在乎这个孩子。

甚至于他们是他不想见到的一面。

从那之后，宁灵霜没有再去见过先帝一面，她自己处理着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贵妃偶尔会来看她，陪她聊天。

她再次见到先帝，是临盆那日，她整日心情不太好影响了胎儿导致难产，她清楚的记得那种痛，也清楚的记得她睁开眼时，先帝抱着那个小娃娃一脸的笑意。

好像知道真相之后，开始华清界限的人是她。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心结都打开了。

她不必这么折磨自己，那个孩子不管是谁的，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孩子是她的亲身骨肉。

之后贵妃也有了身孕，宁灵霜一如当年贵妃来陪伴她那样去陪着她，悉心照顾她。

孩子一日日的长大，后宫中的人数并没有增多。

朝中大臣们纷纷上奏，宁灵霜也曾像贵妃提起过此事。

可贵妃却说，他不会再纳妃。

那日阳光从窗缝中钻进来，她笑意温柔自信。“他承诺过我的，所以他不会再纳妃。”

宁灵霜看着她有些恍惚，好像这样的自信从来就不属于她。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这件事，有人向她举荐，她也一概拒绝。

先帝膝下三儿一女。

大皇子瞿言是宁灵霜嫡出，可他资质不如三皇子。宁灵霜从没想过要争些什么，她一心扑在瞿言的身上，她以为皇位最终会落在贵妃儿子的身上，可先帝驾崩的那日，诏书上写着的是立大皇子瞿言为新帝，其余两位皇子封王前去封地。

先帝把爱尽数给了贵妃，把权势给了宁灵霜。

爹爹、嫡姐一生追随的东西，她得到了，可是她为什么感觉如此孤独？

先帝死后，两位皇子封王去了封地，只留一位未嫁人的公主还留在宫中。

几年之后，公主也嫁了良人。后宫中只剩了宁灵霜和贵妃以及新进的皇后与妃子，能与宁灵霜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