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黄昏。
沧白雪一行人离开了那座府邸。
一个颓然的身躯从一片土堆里缓缓爬了出来,它的双手还有些发抖。
“死了的东西。”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它。
是啊,自己早就死了,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在那场大火里。
它沉默。
久久的沉默。
它抓了抓自己的手。
有些东西,终于不再只是脑子里的想法了。
鲜艳的火光在北街刘府里熊熊燃起,硝烟直上云霄。一刹那间,刺耳的哭喊声划破天际。
一具身躯。直直地立在火光之前,眼睛里的蓝火也沸腾了起来。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双手胡乱地揉作着已经像杂草一般的头发。
“哈哈哈对,对!这才是给你们的!我帮你们收着这么久!哈哈哈!热吗!烫吗!”
那嘶哑无比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十分欢愉。
它忽而转身,又颓然地向前跑去,一只手指毫不犹豫地戳进自己的瞳中,掏出一抹蓝火。
“嘶”
那声音仿佛儿时玩耍的鞭炮。
窟窿的无数洞口瞬间被引燃,扭曲的洞口里豁然亮了起来,从里面竟传出无数骇人的呼喊声,接而涌出无数烈火,爬上布庄、撕咬树干,没有任何一处能够幸免。
它继续欢呼,雀跃。又呜咽。继续跑着跳着,手舞足蹈着。
身躯仿佛已经不堪其重,零碎地落下一些碎骨。
“快!快!他还在点火!抓住他!”
宫疏影双手翻动,在北街上空迅速降下一个结界,暂时隔绝声音和景象。
北街在顷刻间化为火海一片,黑夜都被照得通亮,充盈着恐慌痛苦的撕心裂肺。
千栖夜正站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
像在看一场盛宴。
血红色的瞳被映得光彩四溢。
这场面有点像他们魔界上一次的篝火晚会。
不过。
这些人叫的太难听了。
洛情和青离正拼命地扑火救人。
沧白雪和宫疏影随后紧追怨灵。
这次两个人此刻心里倒是雪亮,只要直直地朝下一个窟窿洞的位置奔去就行了。
果然,立刻打了个照面。
这次怨灵没有任何犹豫,怒吼一声便握紧拳头直直砸了过来。
“摘叶飞流!袭!”
宫疏影一催灵咒,一流百叶如鞭一般向身体缠绕而去。
怨灵随即将手指狠狠戳入自己的瞳孔,一抹蓝火飞扬,竟烧尽了周身的灵叶。
“真厉害啊。”
沧白雪由衷地感慨一句,一个灵阶能和一个仙官打得半斤八两,这怨力确实很强啊。
谁知,她这随口的赞美着实扎到了宫疏影的自尊心。
他满脸通红,双肩都激动得颤了颤。一咬牙,用飞叶在手指上划出一刀口子。
“诶?诶?!你干嘛??”
“血叶!袭!”
千百片灵叶瞬间倾巢而出,沾染着挥舞的仙血,顿时化为血红色般的利刃,瞬间向怨灵劈去!
“别”
沧白雪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那无数的血叶像嗜血蝙蝠一般朝怨灵身躯猛然群起而攻之,狠狠地将它钉进了窟窿洞之中。四肢错乱,终于不堪其虐,“嘎吱“一声,四肢不同程度地断裂在地,早就没有血液可淌,那错乱的断肢像解脱了一般干瘪瘪地躺在地上。
沧白雪抚了抚额。真心有点同情这具身躯的主人家。
“大哥,不用这么狠吧”
沧白雪无奈叹息,一言不合就祭血。
宫疏影还没来得及瞪她一眼。
忽然,一团蓝火脱身而起。
两人皆一惊。
糟了!它脱体了!
但是,怨灵并没有没有像他们想象地逃跑。
那蓝火在空中一滞,突然猛地狠狠地向那身后的窟窿洞狠狠撞去。
洞窟应声而碎,亮光乍泄。一股烈火喷涌而出!
随即立刻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沧白雪这次离得最近,听得真切无比。
那是混杂着很多个人的呼喊,男女老少,凄厉无比。
“老爷!老爷!好烫!好热!我不想死啊!”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孩子,原谅我吧,我们!我们”
“父亲!孩儿在!让孩儿来!求求您!让弟弟出去!让弟弟出去好不好!”
“兄长!”
“老爷,你的心好狠啊”
“呜呜呜娘,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好吵。
好乱。
沧白雪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飞舞的火焰张着血盆大口,顿时咬住房屋、树木、草地,顿时又是一片熊熊火海。
蓝火拼尽全力,再次乱舞着地向下一个窟窿洞蹿去。
沧白雪反应极快,身子飞夺而出。
那蓝火蹿得厉害,沧白雪追得也极快,突然,她脚尖一发力,整个人干脆扑了出去,直接将那蓝火牢牢抱住!
“沧!你疯了!!”
怨灵发出剧烈的挣扎,将她整个人带着翻滚出几丈远,然而沧白雪丝毫没有松手,怨灵猛然心头一横,直直地朝一面墙壁撞去。
沧白雪当然没那么蠢地让它带着自己去脑袋开花,她全身上下都在极速找着着力点,脑子飞快地转着。
突然,“轰”地一声炸耳开来。
宫疏影好容易赶了过来。
“沧白雪!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徒手去抓!”
宫疏影边骂边跑来,却一下被眼前的景象深深惊呆了,愣是踉跄了半下!
沧白雪墨发飞舞,红色缎带好像半路给滚没了,脸上有几痕擦灰,白裙也被燃了几处角,不过她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发丝随便散开在胸前。正单膝跪地着,膝盖重重地压住那团蹿动的蓝火,双手绷直着绳索,牙上再狠狠一拽。成功地把那怨灵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宫疏影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女子,“等等你哪来的缚怨结?!”
“啊?呃!”
沧白雪愣是一下被问住了。
“嗯……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这真的不重要!”
“这很重要。”
“……”
沧白雪挠挠下巴,干笑了几声。
“好吧,我路上顺便捡的……反正我看您也不打算回收了,到处丢着绊脚也不好,是不是。”
宫疏影一脸怀疑地盯着她。
沧白雪再次继续干笑了几声。
咳咳咳,其实本人早就不记得自己袖子里已经顺手撸了多少根了。
这东西能用干嘛丢着不管呢?对不对,吃饭吃不完的都要懂打包呢!
自己真的真的,只是顺便收起来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