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婠醒了没多久,就有婆子送消息给正院,那时宁氏正在小佛堂跪拜。
宁氏听后,淡淡的只说了句:“是个命大的。”
垂在一边的冯妈妈将宁氏从蒲团扶起来,走到内堂。
宁氏有两个得力干将,一是闫妈妈,再就是这位冯妈妈。
道:“夫人,您何不透露消息给两位姑娘,让她们斗起来,您再坐观壁上,反倒让五姑娘先得了消息,先下手为强。”
“不急。”
宁氏道:“三丫头和肖姨娘一样,太懂事,太让人放心,反倒惹人怀疑。
表现得懦弱,没准人家心里门清儿,计算着呢。”
冯妈妈觉得何玉婠没有宁氏说的那么心思重,她说:“夫人,三姑娘没有肖姨娘,她就翻不了天。”
宁氏轻笑,世事无常,府中姑娘的归处一日没有定下,她就得花上十二分心思,让她们为自己所用。
宁氏接过冯妈妈递过来的香茗,茶香扑面而来,宁氏喜悦。
“听说云氏这个月没有换洗。”
冯妈妈一怔,宁氏口中的云氏是何靖去年迎娶的江南大族女子,是宁氏的嫡亲长媳,但是那族旁支因言论不当得罪当今陛下,连带着云氏全族被牵连,地位一落千丈。
宁氏喜忧参半:“当初我就不该为靖儿求娶云氏,白白拖累我儿。”
冯妈妈知道宁氏说的是气话,云氏除了落势的娘家,其他方面无一不是。
不然以宁氏的为人与为何靖谋划的急切,云氏此刻该是病逝,好再求娶其他贵女,而非上交管家之权,一直被禁足。
“夫人勿恼,云家也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教养的女儿也是极好的,少夫人娘家出了那事,实在是意料之外,而且那旁支族人都划出云氏族谱,不会伤了云氏宗族的根本。”
宁氏叹气,她知晓这些,只是意难平,千辛万苦求娶的大家闺秀,最后没用。
“晌午后传三丫头来。”
“是。”
冯妈妈应答,她知道这事还有下文,宁氏设计两个姑娘的矛盾,可不是让她们只摔个跟头。
何玉婠背上的伤严重,她摔下去的地方有碎石,何玉婠被小石子磕到,破了皮肉,又险些折了腰椎。
三红埋怨:“姑娘,大夫说您应趴着静养,您刚醒来夫人就唤您问话,摆明了没安好心。”
芙蓉嘘声:“小声点,冯妈妈还在外头候着。”
何玉婠:“缠紧一点,伤口不易开裂。”
何玉婠光着身子,被芙蓉和三红用细布一圈圈地缠绕。
伤口上了药,被芙蓉她们一缠,那里越发疼痛难忍,何玉婠密汗频发,嘴唇发白。
芙蓉见她状态不佳,“姑娘可是难受,要不奴婢去回了夫人。”
何玉婠阻止:“夫人急匆匆叫我,定是有事。”
芙蓉她们劝不了,只好给何玉婠穿戴好,扶她出去。
冯妈妈在外等候,也不催促,她知道何玉婠身上有伤。
她打量这个院子,院子很小,没什么奇花异草点缀,这样的院子何府还有好几处。
何玉婠身为何府的姑娘,独居一个院子,并不是宁氏大方,而是当初何家祖上人丁兴旺,近几代才空了下来。
所以何府子女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这也是何府府邸大,宁氏又不想落个苛待庶子女的恶名想的对策,至于姑娘们屋内的摆设物件儿,吃穿用度,就无人在意了。
冯妈妈看见何玉婠被丫鬟们扶出来。
她上前行礼:“三姑娘好。”
何玉婠虚弱地低头,“嬷嬷不必多礼,倒是我耽搁了。”
冯妈妈面带尊敬:“姑娘不用着急,夫人体恤您,特意吩咐您慢行。”
“多谢母亲。”
何玉婠随着冯妈妈,去了宁氏处。
她到时,除去还未醒的何玉岚,宁氏与何府其余姨娘姑娘都在,颇像那日她被何玉瑶告状,何中鸿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惩处她的情景。
只不过今日没有何府男人以及何惠晨那个小人儿,宁氏对她们不好,对自己的儿女却是慈母之心。
“拜见母亲。”
芙蓉和三红松开何玉婠,她们是奴婢,需退到一边。何玉婠松开芙蓉她们的手后,向宁氏行礼。
宁氏浅笑,让人把何玉婠扶到座位上,道:“快坐下,小心伤口!”
“多谢母亲。”
宁氏唏嘘:“三丫头你是醒了,但你那可怜的五妹妹还昏睡着,不知何时会醒。”
苏姨娘抹泪,哭着询问何玉婠:“三姑娘快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玉岚怎会与你摔倒在昙花丛里?”
何玉婠犹豫,她该如何说,说何玉岚害她,在座的有几个人相信。
何玉婠没犹豫多久,就说:“这事原是五妹妹误会了,不知从哪儿听得母亲要将我送入辅国将军府为妾,给二姐姐分忧。
若是母亲吩咐,我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五妹妹无凭无据,胡言乱语,就说是我抢了她的机缘。
五妹妹言,她处处不及二姐姐,苏姨娘与八妹妹又在何府,应是最好的人选。
我有苦难言,百般辩解,母亲若是有将我送入辅国将军府的想法,怎么也会先透声儿给我才是,如何让五妹妹先听了去。
五妹妹恼了,与我争执,我们没顾及上月昙亭外是低地,一时不慎掉了下去。”
何玉婠满脸委屈,泪眼汪汪的,像是受了无妄之灾的苦主。
苏姨娘见何玉婠把一切都推到何玉岚身上,想到何玉婠比何玉岚先醒过来,她女儿还在床上半死不活。
不由得怒吼:“你胡说!”
苏姨娘站起来,指着何玉婠大骂:“三姑娘好没理,玉岚没醒过来,事实还不任你说,说不定我家玉岚是被你所害。
夫人明鉴,三姑娘小小年纪,心思这样龌鹾,夫人应当重罚。”
苏姨娘转过身,请求宁氏。
喜欢瞎凑热闹的何玉瑶道:“苏姨娘说的对,三姐姐可不是以前那样的好脾气,连我都打。”
余姨娘一把拉过何玉瑶,没看宁氏严肃的样子,小心连累自己,何玉瑶撇撇嘴,别过头。
见宁氏的脸冷若冰霜,苏姨娘底下心思一转,又道:“这纳妾的事,一看就是三姑娘自己的意思,本来嘛,这剩下的姑娘就三姑娘急,四姑娘定了亲,玉岚及后面的又小,怎么也轮不到她们。”
“苏姨娘说得对,不过女子的婚事由父母决定,父亲母亲迟早会为我考虑,我又何必着急,何况纳妾一事,我还是从苏姨娘与五妹妹那里听说的。”
何玉婠不急不缓道,若非那日宁氏掌嘴苏姨娘,府里的人还不知道何贤凝要庶妹入府一事。
苏姨娘:“三姑娘好记性,可这些消息只要有心就能探得。”
苏姨娘是有想法的,她自认在何府,自己的女儿除了宁氏所出的何贤凝,没哪个能比得过何玉岚。
何贤凝是大家闺秀,强势惯了,陶彦松未必喜欢那样刚强的女子,全无风情。
何玉岚小情小意,娇媚可人,若是进了辅国将军府,就一定能抓住陶彦松的心,到时候,宁氏就是想拿捏她与何玉梅,就得掂掂分量。
宁氏面上微笑,内里却愠怒,开口:“两位姑娘坠落时无一人瞧见,一言之词不足信,哪怕五丫头醒过来,说的未必都是实情。
但是有一点,你们还未出阁就谈论这些,实在是不知臊!”
这话是宁氏对着何玉婠说的,何玉岚未醒,宁氏的怒火就由她全部承担。
何玉婠低下头,默不作声。
只听宁氏厉声:“两位姑娘都有错,待五丫头醒后,两人一同去跪祠堂三天三夜!”
“夫人!”
苏姨娘不满,和宁氏大吵大闹。
何玉婠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宁氏,最后咬紧牙关,没说出拒绝的话。
她这副身体去跪祠堂,恐怕是撑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