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叫丫鬟递过来两个盒子。

宁氏：“何府虽不是百年望族、钟鼓馔玉，给你们买首饰的银钱还是有的。”

闫妈妈打开盒子，从中拿出玄色流苏缠绕的羊脂玉雕花禁步，系与何玉婠腰间。

她又拿出一支血色玛瑙为主的钗子，插于何玉岚发间。

“多谢母亲。”

何玉婠摸着禁步，爱不释手，她与何玉岚相视一笑，何玉岚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宁氏送的东西真是贵重，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件值钱的首饰，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

宁氏牵着何惠晨上了前面的马车，而何玉婠与何玉岚同乘一辆。

马车颠簸，何玉岚先开口打破沉默：“三姐姐近几年少有出门，怕是都忘了以前那些闺中密友。

瞧我，真不会说话，她们若与姐姐亲近，就不会都不来拜访姐姐。”

何玉岚抚帕轻笑，何玉婠只是看着。

她们自亭子那一出就注定是不对付，何玉岚从那以后一直拿话讥讽她，她很佩服何玉岚能随时随地针对她。

“三姐姐这般瞧我做甚？”

何玉婠脱口而出：“五妹妹真好看。”

何玉岚一愣，随后柳眉倒竖，生怒：“三姐姐这是话里有话，想挑事儿！”

嘲讽！绝对是嘲讽！从面相上看，何玉婠的颜色显然比她好。

何玉婠微笑：“随你怎么想。”

她是说真的，何玉岚小家碧玉，娇媚可人，若不是说话阴阳怪气，行为恶毒，添了三分丑陋，何玉岚绝对是个好姑娘。

何玉婠明白，何玉岚这个人她要防备着。

何玉婠以为何玉岚接下来会和她争执，结果何玉岚只是狠狠地盯了她一会儿后就移开视线。

这样也好，还清静点。

何玉婠靠着侧窗，她轻轻地掀开一角，外面酒楼茶肆林立，车水马龙不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何玉婠瞧着有趣，但她不能下去走动，索性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终于到了林御史家，何玉婠一行人下了马车，左都御史门口人来人往，旁边马车排出十丈开外，贺寿之人诸多，何家在朝堂里算是不上不下的。

随丫鬟进去，宁氏带着何玉婠她们走进林府，林夫人已在内堂门口处等候。

“何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林御史的夫人元氏笑吟吟道，论官位，林御史是都察院之首，何中鸿为其属下，宁氏与元氏互行福礼，宁氏却要鞠躬更低些。

元氏是上级之妻、太子妃之母，这礼怎么也受得。

何玉婠她们也给元氏拜礼，身体却是半蹲。

“快起来快起来。”

宁氏也是笑呵呵的，道：“恭喜啊，林夫人，您家老夫人福寿绵长，我们也来沾沾福气。”

“欢迎欢迎，我家老太太就喜欢你们来，人多热闹。”

宁氏与元氏说着就走到内堂里面，何玉婠她们紧随其后，而她们带的丫鬟就不能进去了。

何玉婠看着前方，拽着手帕，眼睛不敢随处乱看，只瞧了个大概。

这里是林府后院的厅堂，以正厅中轴线为基准，家具、楹联、匾额、挂屏、书画屏条都以中轴线形成两边对称布置。

应是不及前厅男人们所在地方庄重，又布置了不少盆景及摆件，还有其他女人喜欢的玩意，的确是内堂。

奴仆成群，并立两旁，桌上摆着招待客人们的吃食与酒水。

今天的寿公林老夫人身边围着很多人，她身穿暗红色勾勒宝相花纹服，头带华贵头面，一脸褶子却慈眉善目。

“母亲快看看，谁来了。”

听着林夫人呼喊，林老夫人定眼一瞧，发现宁氏一行人过来。

林老夫人咧开嘴：“这不是宁家大姑娘，你娘可好，我与她许久未见，想念得紧。”

宁氏给林老夫人行李后，说：“为难您还想着我母亲，她老人家在建州，前些日子还通过书信，让我给您捎礼呢。”

听宁氏说话，何玉婠才知道，林老夫人认识宁氏是因着宁氏娘家的缘故。

宁氏的母亲与林老夫人是儿时玩伴，后来林老夫人嫁入京城，永远离开了建州，少有往来。

林老夫人与宁氏寒暄几句，宁氏后又与许多夫人小姐打招呼，然后又提到她们。

宁氏浅笑道：“这是我家的三丫头、五丫头、九丫头。

三丫头名叫玉婠，是个柔顺懂礼的孩子，五丫头名叫玉岚，平日里随她姨娘学女红，更擅琴。

至于九丫头，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知道，一个顽皮猴儿。”

宁氏摸着何惠晨的头，宠溺地笑笑。

宁氏的意思，在场的夫人都懂，不就是说何玉婠是个依附嫡母的软骨头，何玉岚随姨娘样呗，宁氏与何中鸿在意的还是这个幼女。

何府这两个庶女她们虽然看不上，奈何家里有庶子，还是得留意着。

“都是不错的姑娘，何夫人真是贤惠，教出这么娇嫩的人儿。”

一个翠绕珠围、锦衣华服的夫人道，她看着有些年纪，却风韵犹存，应该是位高官夫人。

各家夫人与宁氏说说笑笑，何玉婠与何玉岚默不作声。

何玉婠尽量心平气和地微笑着，她感觉自己像个物件儿被许多人打量，非常不习惯，虽然在这些夫人眼里，她也的确是个物件儿。

有些夫人甚至对她夸了又夸，问了许多问题，让何玉婠忍不住脸红尴尬。

这不，又有一位夫人问何玉婠：“何三姑娘平日里做什么？读过那些书？”

何玉婠回答：“回夫人话，晚辈平日里没有喜爱的事，只读过《女戒》、《内训》，识些字。”

何玉婠说的是实话，她即使懂得多，在这些人面前，也只能按照原主的经历去说。

那位夫人笑而不语，何玉婠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何玉岚闷闷不乐，听宁氏说她随苏姨娘时她有些生气，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生母，而是这么多夫人面前，宁氏这样说她，会给众人落下她小家子气、低贱的印象，好在这些夫人们不计较，还偶尔找她问句话。

然而何玉岚不知道，在夫人们眼里，她与何玉婠无啥差别，问话纯粹是了解情况。

见何玉婠与何玉岚两个小辈在这里拘束，林夫人发话。

“让小姑娘出去玩吧，我们在这里，她们不得自在。”

何惠晨来了精神，问林夫人：“林婶娘，那我能去找媛媛吗？”

“这孩子！”

宁氏觉得何惠晨小孩子心性，只晓得玩，又高兴女儿与别家闺秀交好。

“能，媛媛在院儿呢，我让妈妈带你们过去。”

何玉婠与何玉岚巴不得出去，这里她们辈分小、地位低，说话都不敢大声。

何玉婠三人随一位老婆子出去后，何玉婠这才发现外面别有一番景象。

屋外是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别有洞天，不少大家闺秀围坐在一处，吃茶聊天。

还有一鱼池，池里碧波涟漪，何花朵朵，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哟，又来了几位妹妹，这是哪家的姑娘？”

一行人过来，为首的是一大一小的姑娘，是招待的主人家。

“媛媛！”

何惠晨高兴地拉着其中小姑娘的手。

林媛儿笑呵呵道：“惠晨你终于来了，我刚才还和姐姐说起你呢。”

姐姐？

何玉婠呆住，从刚才的对话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林御史的嫡次女，但是林媛儿说姐姐，难道太子妃也在这里？

不对，如果太子妃在此，林夫人与林老太太应该亲自招待才是。那么林媛儿口中的姐姐是……

“原来是右佥都御史家的姑娘。”

林媛儿身边的大姑娘浅笑，林媛儿向何惠晨解释：“这是我堂姐，林秋娴，怎么样，漂亮吧。”

林秋娴娇小玲珑，生得素齿朱唇、肤如凝脂，她韶颜淡妆，粉光若腻，站在那里微笑，高贵优雅。

林媛儿一脸骄傲，她们林家的姑娘个个都是优秀的。

何惠晨也向周围的人解释何玉婠她们，听说何玉婠她们是庶出，姑娘们都少了刚才的热情。

何玉婠察言观色，略有尴尬。

好吧，嫡庶尊卑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她明白这些姑娘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