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平淡地“哦”了一声,表示对刚刚秦徽杰说的话做一个回应。
秦徽杰沉默了几秒,在等对方下文。
见对方一直默不作声,秦徽杰忍不住就看过去。
她穿着冷玄色的盔甲,坚硬微重的甲胄覆盖在红色的内袍上,领口和袖口衣角处的颜色深浅不一。
空气中隐隐还能嗅到鲜血的味道。
秦徽杰的目光往上移动。
因为从小习武,然后近几年又经常在外征战,皮肤并不像一般女子应该有的白皙。
此时,因刚从战场上下来,脸颊处还有几丝被溅到的血痕。
鲜红的颜色,将她下颚的线条都衬得有些凌厉。
在秦徽杰的印象中,女子都是娇弱,让人保护怜惜的,但这些在她身上似乎就尽数被推翻了。
一时间,秦徽杰愣愣地看得有些入神了。
身着红甲的她用那带着些许茧的指腹抵着茶杯的边沿,推至原处后起身。
椅凳轻动的声音打断了秦徽杰入神的注视,回过神,他不由惊楞了一下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今生起身去简陋的木榻旁看了老将军一会,没有理会秦徽杰的目光,离开了帐篷。
随后,回到属于原主的那个帐篷中。
洗浴的水早已备好。
帐篷内燃着一秉烛火,烛头的火圈光晕泛着橘黄又淡红的微光,模糊着里面人的动作。
今生不急不缓地脱下沾上满是血味的冷甲和内袍,入桶。
温热的水浸没至肩头,桶内的热气渐渐萦绕升腾微弱的白雾。
年轻的女副将背靠着木桶,微合着眼,任由桶内水泛起温热的涟漪波澜一下又一下轻缓抚过肌肤。
原主,司沐桑。
将门之女的身份。
从小就与同龄的其他府的大小姐不同,对女儿家家的丝毫没有兴趣,反而对习武的兴趣颇为浓厚。
作为司老将军唯一的孩子,自然是尤为宠爱的,没有强制要求原主去学什么。
于是,在别的小姐穿着衣裙,细捻软帕,缓步端庄地练习礼仪时,原主执着一根比她高两倍的木棍在前院挥动,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认真,表现出对习武的热爱。
在原主十岁的那一年,司老将军旧疾复发,故态复萌,此时又邻国来犯,皇帝下旨让原主父亲前去平复,老将军也就不得不拖着旧疾上战沙场。
也就是这时的原主习武不再只是停留在兴趣热爱,而是一种责任。
年纪尚小的原主开始每日不断苦苦练习来操练自己。
就这样,到了及笄,姑娘家家是该讨论谈婚论嫁时,原主在军营里和一群糙汉子讨论攻敌策略。
姑娘们坐上出嫁的花轿时,原主在沙场上策马操戈。
在一次击退侵犯边疆的敌人,原主出乎大意差点要被敌人长矛刺中腹部时,一个士兵替她挡了。…
这个士兵就是秦徽杰。
因此,原主开始注意到了他。
深浅了解后,鉴于对方的才识谋略,原主多次将他引荐给司老将军。
于是,秦徽杰借着机会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副将的位置。
三年,与原主并肩作战,默契的配合,其中原主的情感变化,从欣赏到倾慕。
原主的性格坦率直接,知道自己喜欢上对方也不会纠结,亦不会像其他闺阁女子显露出羞涩。
可就在原主打算向秦徽杰表明自己的心意时,新皇登基,一道圣旨下来。
将军府大小姐被封为皇后。
司老将军对此事是极为满意的。
原主有动过抗旨的念头,但将军府世代忠于燕国,听从皇帝安排。
这种观点从小就扎根在原主心底。
于是,违抗的念头冒出一点头就被按了回去。
原主脱下冷甲黑靴,披上凤冠霞带,踏入深宫。
宫中有许多条条框框,像是无数条看不见的细线将原主从头到脚缠绕起来,约束住。
这时的原主却也无可奈何,情绪陷入沉闷。
虽然嫁入宫中,但原主和秦徽杰的联系并没有中断。
在此期间,司老将军认秦徽杰做为义子。
此事的促成,是有原主的意愿,将军府的延续。
秦徽杰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原主的哥哥。
原主和对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果正常发展下去,也许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可就在秦徽杰接任司老将军的位置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秦徽杰领兵杀入皇宫。
原主在凄败的后宫失魂落魄,找到秦徽杰,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将领。
原主恍若当头一棒。
那人是夏国的一位副将,原主和对方交过几次手。
还没缓冲过来,接下来他们的谈话让原主软瘫在地。
脑子混混沌沌。
三殿下复国
此时,龙椅上的人早已被一剑刺中要害。
燕国从此覆灭。
今生抱着双臂往水下缩了缩,温水流淌至她的下颚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那簇烛火上:
“所以司沐桑……”
守住国家,不让悲剧重演。
今生闻言,微微挑眉。
原主还算理智的,没有因为秦徽杰的所作而有一些报复行为。
客观来看,秦徽杰为了复国,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过错。
今生轻吐出一口气,趁着温水还未彻底变凉,快速地清洗了一下。
“司副将。”
今生向问候的巡逻小兵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向搭着篝火的一方走去。
士兵们围着圈坐,几根粗的树枝撑起,下面挂着一口锅,里面水多米少。
今生瞅了一眼。
然后,果断转身离开。
夜色在森林里悄无声息地合拢。
今生微倾着身子,掂了掂手里的石块,嘴角勾着一抹弧度。
一团窜动的娇小黑影在灌木间腾跃时,猝然倒下。
她脚下的黑靴踩在掉落的树枝上发出脆脆的响。
站在夜中的人微微弯腰,略带着茧的手即欲碰上那柔软的绒毛时,一抹凛人的银色蓦然急速朝今生逼近。
年轻的女副将没有丝毫慌乱,从容地侧身,神色淡漠地看着那泛着银光的箭头极近地划破被风轻吹起的衣角。
继而穿过冷寂的空气发出“咻”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