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吓了一跳,两股一僵,惶惶抬起头来。
不是说这无衣姑娘不见世人吗?难道眼前这位不是无衣?
见顾渊迟迟不动,无衣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总算是叫顾渊回过神来,迈开两条发麻的腿,跟着进了宅子。
“来的匆忙,没能带些体面的见面礼,实在是有失体统。”
绕过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跟着进了东厢房,里面摆了座椅子,坐下后,又接过小丫头的茶,顾渊双手捧茶,实在不好意思的说到。
还不等无衣发话,小丫头将茶壶重重的震在桌子上,言语轻慢道“我看公子手上的扳指还算是好的,若是真有诚意来见,干脆将那扳指给了我们姑娘做见面礼,我准保夸你体面。”
顾渊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脑中又想起了沈二爷的音容,对着小丫头斩钉截铁道。
“这是我的命,断然不行。”
觉得话语太重,伤了无衣的面子,又忙对着无衣解释“除此之外都可以,但很抱歉的说明一点,其实我身有外债,需还完债,再付钱给你。”
“呸!就没见过嫖还赊账的!”小姑娘嘴巴一撅,使着性子一转身就翻了顾渊一眼。
“不不,听我说完,姑娘千万别误会,一来我不是来找姑娘**的,咳咳,二来也不是不给钱,是先听唱曲,后给钱……且我们卖艺不卖身,不需姑娘做身体上的牺牲……”
“老天爷!那不还是了,听完曲了,再给钱,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小姑娘撇着嘴不断啧啧。
顾渊浅笑,将满心满肺的怒火使劲的就着茶压了下去。
“圆儿少说话,没你事!”无衣的语调轻柔大方,即便是秀眉紧蹙,面上气满,也没发多大的火。
“就是嘛,姑娘你看我说错了什么,他这样的穷酸模样真的能给得起钱吗?还不是来想要见见姑娘,沾点油水舔舔手指,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别白白恶心了我们,你若是开眼的,就给个千两银子再与我们姑娘说话,没有的就立马滚,没钱还敢进来,呸!”
“圆儿!你给我闭嘴!”无衣气得眼泪汪汪,不想叫这丫头说下去,却又说不过她,只听她倒豆子一样的巴巴拉拉,听得她心烦。
小姑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睛一挑嘴一撇,对着顾渊伸手“先给钱,没钱就别想继续谈下去!”
顾渊端坐着椅子上没表示,将滚烫的茶大饮了三口。
“你能白给我睡吗?”
“你……你说什么!”小姑娘将牙咬的咯吱作响瞪大了眼睛盯着顾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渊却并未解释,将茶杯放好在桌子上,迎着无衣惊到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
“你能白给我睡吗?如果不能,我为什么要白白给你银子?我是来谈生意的,你主子一句话还都没说,你倒是先嚷嚷上了,若这趟是来寻你,随便你爱怎么叫唤怎么叫唤,现在我是与你主人说话,麻烦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学学礼,别叫人家觉得没礼貌连累了主子的名声。这也就是看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人,三大嘴巴早将你嘴抽烂了。”
小姑娘气得嘴歪,眼里有泪珠闪光,一撇头,直接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她总算是走了。
于是顾渊起身,对着无衣一拜,道了声“告辞。”
丫鬟如此无礼,都是主人管理无方,若是这位无衣姑娘真的看得起自己,也不至于叫那那丫头子如此蛮横。
倒不是自己多大面子,只是想来还是没本事请到这位,与其等下还要受人白眼花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这会还不如早点回去,好好经营温泉。
可刚一起身,却被无衣叫住了。
“公子且慢!”
顾渊停下脚步来,一转身就见无衣眼泪汪汪的走过来,对着自己行礼,后跪在了脚下。
这是唱哪出啊?
“别别别,有话起身说!”顾渊忙去搀扶无衣,二人手腕皮肤摩擦间,竟都红了脸。
顾渊忙放开了手,将拳头掩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道“姑娘有话说吧。”
“是……”无衣眼泪就垂了下来。
“有话就说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都尽心去帮。”
除了用钱。
“公子进来的时候可见到宅子外有马队?”
“马队?什么意思?”
“是否看见有人守在外,各个凶神恶煞,武器傍身?”
说真的还真没看见,自己只见到几个小乞丐蹲在半里外的旮旯里讨饭,哪里有什么凶人。
说到这,无衣又是一阵淌泪,晶莹的泪珠子顺着花瓣般的嘴角流进了嘴巴里,如同吸了露珠的白莲,我见犹怜。
“是这样,前三个月左右,一队山贼途经此处也不知怎么打探到我的消息,就拍门闯进来向我提亲,可我不允,他们的头目就将我看了起来,监管在宅子里,任谁也不准见,外面有求见的公子轻则被他一伙人打了一顿赶走,重则干脆一刀劈死,抛尸荒郊,喂了野狼,到如今官府也不敢管,现在与世隔绝,若是再不同意这婚事,想来他要将我也拖去喂狼了……”
言毕,无衣已是泪落满面,但却并没有附在顾渊的身上哭,很得体的离远了顾渊,自己掏着帕子拭泪。
“也别怪圆儿无礼,她是吓坏了,一心只想替我找个托付终身的人,所以眼光就高了一些,言语犀利了,在这给公子道歉,对不住了。”
无衣又是一鞠躬,叫顾渊浑身不自在,不知要如何是好。
“如若姑娘不嫌弃,可以跟我回去扬州,扬州有家忆江南,不知姑娘可有耳闻。在那虽不能保证给姑娘找个满意的归宿,但肯定是可以吃饱穿暖,睡个好觉,不,我的意思是,不用提心吊胆的睡觉……”
顾渊害羞的挠了挠脑袋。
“其实见公子可以只身一人进来,便知公子是有神通在身上的,后来又听公子说无需卖身,只卖艺就好,我也是心动了。”无衣娇羞的垂下头去,瞅着地面,抠着指甲不敢直面顾渊。
天哪!她答应了!
顾渊没表露出欣喜,毕竟多年消费的讲价经验总结出来,万一对着一件商品十分满意的表现出来,那么售货员会就地起价的。
所以顾渊状作淡定的点点头,又皱起眉头“可我不对你欺瞒,我是有债在身的,但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们可以签订合同,日后按照利息付给你钱,在原定工资的百分之一百一付钱给你,你若是觉得可以,我们就往下商谈,你若是觉得不好,再考虑。”
无衣听得一脸迷茫,手背擦着下颚的泪水小心试探“合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