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震惊未愈,顾娈反手又是一巴掌。
“我呢,有个毛病,就是护短,你骂家主子我肯定是管不着,但骂我哥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请时刻掂量自己的斤两,这里不是秦淮,是扬州城忆江南,没人惯你那些臭毛病,别仗着哥哥不打女人就蹬鼻子上脸,记得,这是第一次,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若说将你随意的打发给哪家癞子睡,我也不是干不出来,只看事出有因,你做朋友我便待你亲厚,你若做敌人,也不打听打听这忆江南能在扬州城多年不受欺负是为什么。”
圆儿进门到被扇嘴巴之前,都没料到顾娈看上去活泼可爱,却这般凶狠,人前做足了好姑娘的戏,人后是这般腹黑心肠,着实狠毒。
顾娈哪里是挨欺负的料子,人小鬼大,心肠也不软,对付小小的婢女还是有手段的。
言毕,拍了拍手走了。
剩下圆儿一个人捂着脸暗暗咬牙切齿,赌咒总有一天要将这死女人一同弄死。
……
大堂里已是贵客满座,原本的桌椅板凳不够数,顾渊又差顾娈去春来江水借了几把桌椅,角落里也安插了不少的临时座位,二楼的露台也摆满了席位,甚至三楼四楼也有站着观看的,光是送每桌的瓜子点心盘,如诗与顾娈就忙得满头大汗。
人声嘈杂,却又秩序得当,只笑闹闲谈,并未有高声喧吵之辈,即便是怀中抱着的哭泣小孩,也被大人十分礼貌的哄劝“不许玩闹,今天是捧星君老爷的场子,不许冲撞了老爷。”
顾渊见到如此繁盛的情景,其实也心知肚明,大家权且当为了自己的星君名号捧场,宣传的效果算是达到了,剩余就看无衣的琴技是否可以留得下人了。
待客满的坐不下后,外面的门口也有自己搬着小板凳来的,尤其是春来江水的客人与家臣们,不知道这忆江南到底出了什么好点子,竟然能吸引到这么多的顾客。
“吹得呗,赶明我也传,说我是女娲娘娘降世,叫大家都来咱们春来江水。”
“别不相信啊,那顾家子原本瘫在床上尿裤子的人现在好模好样的站起身来,还能搞温泉赚钱,要是没点真本事,吹出去也没用啊。”
两个向内张望的小家臣小声嘀咕,瞅着大家的后脑勺蹦高,被后面的来人推到两边,只听后头大喝一声“让开!县令大老爷与知府老爷到——”
顾渊还在前台准备发言,一听门外的高呼,瞬间觉得不得了,宋云生来了就算了,怎么县令都来了。
这个时候顾渊没想其他,心里最怕的是万一被其抓起来说自己是江湖妖道,招摇撞骗该如何?
但当前恭迎是要紧。
众客一阵唏嘘,不料县令大老爷与知府都来了,这场面可大了。
顾娈更机灵,一听此话,二话不说拨开人群跑到了门口去迎候,如诗也不是傻的,腾出三把椅子,摆在了二楼最佳的位置上,茶果点心已经安排好,自己则站在桌子后垂头等待两位大老爷。
绕开人堆,宋云生那张白净无暇的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一迈进门槛,双手拱起道贺“顾公子顾公子,久仰久仰!”
装不熟装的还挺像。
“恭迎知府宋老爷~”顾渊拱手还礼。
“顾公子啊,闻听你的忆江南重新开业,这不,我拉着县令大老爷想来一睹风采,还不带个路,寻个好位置?”
言毕,对着顾渊浅笑。
顾渊这才开始注意宋云生身后这位县令大人——葛子惠。
今日与宋云生一样,穿了一身寻常衣裳,身材修长,样貌风雅飘逸,一双桃花眼衬得人出挑美貌,确实似如画所言,美若仙人。
美则美矣,但照我还是差一点。
尤其是那双眼睛,顾渊也见过其他男人的桃花眼,明眸秋水都是有的,但其人的眼神叫人心中有说不上的不舒服。
“小民恭迎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到来令忆江南蓬荜生辉。”
多余的奉承也没说,顾渊素来不会奉承人,真到了节骨眼上,也就差点溜须拍马的火候。
“多礼了,顾公子星君下凡,又哪里能拜见我呢,凡夫俗子岂能折了星君。”言毕,眼睛轻轻飘向二楼,干咳了一声。
倒是并未展现出多看不起顾渊,但想来男人都有这种直觉,这人是敌是友,第一面的眼缘就足以确定下来。
顾渊还要讲话,却见葛子惠已经迈开了腿朝着楼上走去。
宋云生在后轻轻对着顾渊眨了眨眼,垂头间低声警告了一句“有点眼力见,请他来不容易。”言罢,也跟上了葛子惠的步子。
顾娈自然是现实的,大老爷都来了,好听的话当然是要随后跟上的,遂在后扯着嗓子开始喊“两位大老爷楼上请,忆江南蓬荜生辉,三生有幸,您二位身子金贵小心楼梯!上座咧~”
顾渊自然知道今日宋云生拉着葛子惠来的目的,试营业期间十分重要,若是真的有人来闹事一定会影响后期经营,而宋云生又恐以自己微薄之势很难压制四大家族,但有县令来震座,效果绝对是不同的。
也多谢了宋云生这份良苦用心。
众人这下是惊了,两位大老爷都来了。加上星君大老爷可是三位,三位大老爷齐聚忆江南,大家看到这场面更来了兴致,不知忆江南到底准备了什么精彩绝伦的节目,顿时期待更加。
这边顾渊是要陪着二位的,随后也上了楼,剩下的就安排给了顾娈和如诗,二人办事,顾渊放心。
节目马上就开始了,顾娈上台报幕笑嘻嘻道“大家喜不喜欢听琵琶曲啊?”
“喜欢!”
楼上的宋云生将茶壶柄的一面转到了顾渊的手边,自己则坐好后笑语“葛大人平时喜欢喝茶吗?忆江南的茶出了名的淡,但却润人,不急口,不呴嗓。”
顾渊十分有眼力见的为葛子惠斟了杯茶,果真如宋云生所言,茶色清淡,茶汤也不厚,看上去跟白水无甚区别。
宋云生微微将眼神斜向了顾渊,面上意思似说:原本知道你没钱买好茶,还故意将茶色说的淡一点,谁想到能淡成这样!
葛子惠轻瞥杯中茶,嘴角冷笑意味十足。
“顾公子这是不懂茶呢,还是不懂礼呢,这么淡的茶迎客,该说你是寒酸呢,还是怠慢呢?”
这话惊得宋云生睁大眼睛,正要解围,却见顾渊笑了。
顾渊在宋云生的脸上看懂了意味,却也不急不缓,将斟好的茶摆在桌上后,自信笑道“两位大人再看,这是天香雪莲。托吐蕃走货的朋友带回来的,今年不多得,就得了三株,今见大人来,就煮上了。原本色淡,但口味还算清香,大人不嫌弃的话,尝尝看。”
言罢将茶盏打开,里面白色绽放的花朵十分喜人,清雅不俗。
葛子惠一愣,不料顾渊有货。
宋云生更是捧场的将茶送进嘴里,轻抿一口连连赞叹“好茶,好茶好茶。”
葛子惠就不能不知礼了,端起茶杯轻尝淡抿,撂下茶杯,微微点头赞道“确实不俗。”
顾渊轻笑,为二人再次一人斟了一杯。
哪有什么天香雪莲,不过是后山看见的白色大丽菊,混合了蜂蜜水蜜桃汁调制的特殊茶饮,自己没事喝喝还不错,就想着又省钱又省事,干脆就是它了,结果吹吹牛皮,还真唬住了。
宋云生见葛子惠满意了这茶,便开始接话“顾公子今日准备了什么好节目啊?”
“小打小闹,能入两位的眼,就是好节目,入不得,就不是好节目。”顾渊又笑,这一笑叫宋云生觉得肾疼,又不知星君在卖什么关子,万一得罪了他,虽说现在凡间没法术,但若记仇的,回了仙界还不得给自己随意几个霹雷。
宋云生对顾渊是星君的事深信不疑,葛子惠可不然,他只觉得顾渊是个胆子大心眼细的人,虽不能说是星君,但却也是个人精,有这层神君外衣罩着,目前拿他怎样不得,日后找个由头得悄悄的弄掉他,否则总有预感,此人对自己会造成威胁。
“那我们若是说不好,岂不是打了顾公子的脸了?”葛子惠这人一看就难对付,说不上来的阴,不能光明磊落的说话,总带着那么三分晦涩,听懂的就当敲了敲边鼓,听不懂的就当打哈哈过去,也犯不着针锋相对。
顾渊自然要做听不懂的,朝着葛子惠莞尔,倒茶的时候又道“哪里哪里,小地方的节目原本就糙,看不上也是必然。”
随后三人都干笑起来。
三人周旋着喝着无味的茶,枯坐着不自在,就等着无衣上台来表演,这样也不必假笑的面部肌肉痉挛。
……
后台的无衣一切准备就绪,正抱着琵琶准备上台,却见顾娈冲了过来兴奋道“姑娘知道吗,咱们的县令老爷和知府老爷都来了!开心不?”
无衣的手一抖,脚下一跌,差点倒在地上。
“姑娘这是为何?惊着了?”顾娈忙搀扶无衣,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又为其倒了碗甜茶。
“姑娘原本名扬秦淮内外,有这名气是好事,别怕,你又不是没本事。”
无衣接过顾娈手里的糖水,虚汗直冒,抱着琵琶的手开始颤抖,大饮了三口依旧压不住胸口的闷疼。
大堂外开始催促,无衣却不见精神。眼睛虚花,喘息急促。
“姑娘?姑娘?”顾娈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上的颤抖却越来越厉害。
“我可以不……算了,没事……”无衣原本想打退堂鼓,奈何此次演出关乎顾渊的颜面及忆江南的名声,即便是猝死在台上,也不可以给顾渊丢脸。
“姑娘你是紧张吧?别怕,咱们都在后台看着你,你就当台下的都是萝卜青菜,你看啊,那知府宋云生就是瘦白萝卜,县令葛子惠就当是菠菜,我哥哥就当是……莴笋!”
无衣牵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又喝了不少的水,站起身来道“我好了。”言罢,鼓足勇气,毅然决然的转身大步前去。
顾娈在后望着无衣坚定的背影,不觉的心疼这位,即便是怕成这样,还会自我调整好上台去,果真秦淮出名的美人,是错不了的。
却见刚刚掀开帘子走出的无衣一瞬间又奔了回来,趴在桌子上哭音道“我还是怕!他们根本不是萝卜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