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滴人血,坠入了圈养恶灵的寂冷血池。
赛威多亚的街巷以成年人巴掌长宽的石板铺就,在月光皎洁的夜晚,会泛出蛇鳞般的银白冷光。
此刻天际森廖,黑得仿佛火山岩石,而那些岩石的缝隙中,正往外咕咕冒着鲜血。
起初还只是一滴两滴,仿佛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花,不经意就凋零不见,再然后,越来越多的血色气泡从石缝中渗透出来,咕噜咕噜宛如开水沸腾时的声响。
这声音从温欣的脚下一点点蔓延开来,最后连成一片,变成了无处不在的隆隆声,如同一片乌云压在地面,没有电闪,只有雷鸣。
胸腔在这样的隆隆声中隐隐震动,脚下的大地随之开始颤动。
地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庞大的物体正在蠢蠢欲动,如同被设下禁制的千年凶兽,在漆黑的夜晚骤然睁开双眸。
血液在手指粗细的石缝中缓缓流淌,远远看出去,整条小巷的地面宛若火山喷发后,岩浆滚动的黑色岩石。
而她面前的三个人型,在血丝浮动中,缓缓站了起来。
它们似乎根本看不见温欣,或者说,它们根本不觉得她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脖子上的血丝来回游走,三个人型头颅缓慢地转动起来,像是在互相交谈和张望。
温欣惊愕地看着它们,心思飞快转动,然后,眸色一沉,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伸出手,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型。
指尖轻轻触碰到一根从它体内飘荡出来的血丝,顷刻间,无数人声再次涌入脑中!
太阳穴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而突突直跳,她猛地弯下腰,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
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她听到脑海中那些无穷无尽,震耳欲聋的人声,充斥着惊恐和迷茫。
“怎么回事?”
“地上那是什么?”
“别靠近窗户!杰克,到妈妈这里来。”
“爸爸呢?爸爸你去哪儿?”
“爸爸下去看看,亲爱的,你照看好孩子们。”
“……”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一把冰刀,猛地扎进温欣耳膜!
随着而来的,是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惨叫声!
铺天盖地,撕心裂肺,仿佛刀刃一下一下刻在骨上。
求生欲驱动身体猛地向后倒仰,温欣收回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石缝中的血液左右喷溅,鲜血侵入衣服,背脊透凉,仿佛无数蚯蚓肆意蠕动。
她睁大双眼,看着黑雾翻涌的夜幕,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笼罩在神树顶上的那片黑雾,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耳鸣疯狂造次,她缓了几秒,意识才彻底回笼,撑起上半身,扭头看向那三个人型。
就像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哑剧,三个人型或趴或坐,两只手蜷缩在身前,手心向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血色的头颅高高扬起,凹陷的眼眶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洞正奋力地扭动。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温欣却仿佛能在大脑中,听见那三个人型痛苦凄厉的哀嚎。
石缝中冒出的血泡在它们周围不断鼓动,突然,有几根手腕粗细的血管从地底伸出,如毒蛇一般,探进人型之中,血管壁上下滑动,像是正拼命从它们体内吸取血液。
温欣颤抖着嘴唇,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中乍然浮现!
难道……
不等她给出反应,下一秒,哗啦一声巨响!
崩裂的木屑自头顶砸落!
温欣一个后空翻,下意识抬手格挡。
三个人影从天而降,塞文珂和池临带着吴静从窗口一跃而下,温欣眼前一黑,人已经被鱼魂屏息障紧紧包裹住。
吴静脸色惨白,落地的瞬间,如果不是池临用力拉住她,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温欣的目光滑过三人头顶,看向二楼。
破碎的窗户里,一个人型趴在窗外浑身抽搐,窗户上支棱起来的一根木棍,尖锐突起的那头深扎进它的腹部。
无数血管沿着墙壁,仿佛满墙的爬墙虎,朝着它蔓延过去,然后在半路停下,血管壁开始滑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
就在这时,人型停止了挣扎,姿势就如同人瞬间绝了气息。凝聚成人型的血丝哗啦一片,散开在半空中,落到了旅店门口的地上。
温欣从地上爬起来,塞文珂见她往前走,立刻操控鱼魂屏息障,跟着她往前。
池临抱着吴静,紧跟在后面。
石缝中破开的血泡,有一瞬间仿佛粘稠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他们脚下的气泡。
刚刚那三个还在痛苦抽搐的人型,此刻都已经一动不动,保持着扭曲挣扎的姿势,仰头看着黑幕般的苍穹。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人型崩泻,仿佛一团团散开的棉线。
有一瞬间,像极了三棵枝杈浓密的树。
温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
就像是地底有无数张翕动的嘴,那些血丝眨眼就被吸进了石缝当中。
看到这一幕,四个人足足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温欣的心脏狂跳不止,就听到塞文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声线浮现,流淌着难以压抑的震惊,“这些是什么?”
“刚才突然就出现了,现在整个赛威多亚全都是这样的人型,碰到它们身上的血丝,能听到说话声。”
池临一愣,“说话声?”
温欣点点头,看到他怀里的吴静,“她怎么了?”
吴静虚弱地靠在他身上,鼻孔和耳内流出几道鲜血。
“刚才我们听到她的叫声醒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池临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顿了顿,才说下去,“房间里也有一个,就在床上。”
温欣还在想刚才那声尖叫原来是吴静,听到后面的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也就是说,她和那玩意儿肩并肩睡了大半天?
一群草泥马在脑中奔腾而过,温欣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强忍着不适,心疼地摸了摸吴静的脸,替她擦去唇边的鼻血。
温欣手指冰凉,吴静浑身一激灵,两道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好多人在说话!温欣,我听到好多声音!”
“只要不碰到那些血丝就行?”池临忽然问温欣。
温欣点头,“皮肤不碰到就行。”
“是血管吗?”塞文珂望着远处。
巷口的位置,几个人型正跌跌撞撞地往台阶上逃,脚踝处,缠着几根鼓动的血管,一圈一圈,像极了捕猎时,用来拖住野兽的兽夹。
那几个人型跑到一半,身体轰然炸开,化成一片凌乱的血丝,消失在石缝之间。
那几根血管也随即汇入血流中,飞窜着流向各处,继续寻找新的猎物。
如果从高空俯瞰,夜幕下,整个赛威多亚俨然变成一座悲戚壮阔的雕塑,一只看不见的恶魔之手,正用沾满鲜血的指尖,狠狠凿刻着这世间最悲惨的景象。
无数人型被从地底钻出的血管裹缠,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喉咙,挣扎着在地面爬行,炸成一片又一片血花。往日繁华宏伟贯穿都城的主干大道,此刻如同一条极深极宽的沸腾血池,池水翻涌,疯狂吞噬着一切生灵。
悲惨的呼喊在静默中流淌,恐惧弥漫,泪眼朦胧,再无任何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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