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上前谢恩,刘协继续用平淡的声调说着:“另车骑将军李傕早已筹备遣使关东的事宜,但仍缺主持使者,有谁愿往?”
李傕早已联络好的大臣出身领命,这项议案也就被平稳决定。
正当刘协准备再问其他时,左中朗将刘范高举笏板,中气十足的说声道:“吾愿前往蜀中劝父亲交政于朝廷。”
李傕扭过头打量了刘范几眼问道:“你是何人?益州牧刘焉之子乎?”
刘范称是。李傕语气不善的说道:“世人皆知你父亲修天子车架,已有不臣之心,何来还政于朝廷一说?我看你就是趁机想溜走吧。”
“那是荆州牧捏造的谎言,我也未想到刘表身为八骏之一,不思报国却来中伤父亲。”刘范昂头答道:“何况蜀中离朝廷最近,若父亲以为朝廷相信了刘表谎言与朝廷决裂,干脆平汉中攻打关中,介时,西凉马超韩遂与关东诸侯之流再乘火打劫则朝廷危矣。如此,于情于理都应当遣使。”
“好一个胡搅蛮缠,怎么,若今日不让你走朝廷明日便能覆灭?”李傕气笑道,郭汜等人更是对其怒目相向。
不过生气归生气,李傕也不敢就此把刘范杀了,毕竟其身为诸侯之子。想了想接连发问道:“汝在家中辈分如何?刘焉在益州可有子嗣?如今长安可有你兄弟?”
刘范似乎犹豫了一会才答道:“我为家中嫡长子,父亲入蜀时也曾携带三弟,长安除我外还有小弟奉车都尉刘璋”
听闻他小弟也是能入朝议政的两千石,李傕干脆站起身来问道:“刘都尉何在?”
刘璋出声应答,李傕看了一眼问道:“不知你平日都干些什么,可参与过朝堂大事?”
“参与过,在下对农耕之事颇为感兴趣,常与农民相谈种植一道,之前关中蝗灾便以此提出了治蝗之法。”刘璋老老实实的答道:“此外臣醉心于书法,常与黄门侍郎钟繇相交流;又颇爱庖厨之事,如今长安城里随处可见的凉糕便是臣做出来的。”
李傕看向一位已彻底投靠他的大臣,见其点头如啄米,自己心中也了然了一些。
笑了笑道:“益州牧为政一方良久,确实劳苦功高不得不遣使安抚。不过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正需你大哥在此,就由你去从斜谷道入蜀,去好好劝劝父亲还政朝廷一事罢。”
刘璋领命,一旁的刘范面色沉重的看着李傕,换来了对方一句冷哼声。
正当李傕打算跪坐下时,刘璋出声问道:“禀车骑将军,非是臣不愿入蜀,但那汉中张鲁常常截杀朝廷使者,从斜谷道入岂不是正入虎口?”
李傕笑了几声,心里也是彻底心下来道:“他张鲁敢截杀朝廷使者,敢战我西凉士兵,却唯独不敢动你刘焉之子。无须再议,你放心去便是。”
刘璋与其他大臣们没有再度发问,天子继续念着其他议案。刘璋悄悄看了一眼前方贾诩的背影,只见其仍然枯坐并未动弹,心中放松了些。
之后的朝会平淡的结束了,几位官员上前与其洽谈出使一事,刘璋连说何时都可。于是那几个官员一商量便决定明日让其与关东使者一同出发,反正各项都已备齐。
下朝后,刘璋回府以重金遣散除了方季与几个老兵丫鬟外的家仆。随即在城中走了走发现无人跟踪,一面自嘲自己将此事想的太复杂了,一面去了荀攸和钟繇府上通报此事。
不过多时,也早已准备好的荀攸带着妻子连同蔡邕父女二人一同随他回府。刘璋看着诸位要随他一起奔波,有些歉意的提醒着路上还需忍耐,待入蜀后才可重现身份。
荀攸木讷的点头,一旁的儿子倒是接连称是。蔡邕也不在意这些,欣喜的说能脱身长安便是好事,为避免生事特地戴了层面纱的蔡琰也在旁连连道谢,声音甚是甜美。
待刘璋一路回府后,却意外的发现了有一人在屋内背坐着,上前走进发现正是侄子刘牧
不由得上前问道为何来此,刘牧听见小叔声音转过身来,只见其眼眶通红回道:“父亲让我随小叔一同入蜀,他还说因今日朝堂演的戏,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不便亲自送您,也让您不必再找他。”
一时间,刘璋觉得心情有些恍惚,荀攸等人识趣的避开,方季看出这三人的不俗连忙接应,只剩刘璋叔侄二人在此沉闷的对视着。
“父亲还提前给我起了字:邦彦,取自《诗经》中的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刘牧说道:“意思是让我日后做一个叔父手下的贤能之才,以配合叔父的光武之志。”
刘璋默然,良久才说道:“你爹果然知晓我所愿,他也知道自己愚忠日后必有大祸,所以将你托福与我,可他自己为什么转不过这个弯呢?”
刘牧听见此话更加担忧父亲,闭着双目叹气。刘璋见这个平时颇为活跃的小侄子如此神色也颇为心疼,劝道:“也罢,你且先随我入蜀,待日后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爹接回来。”
刘牧点了点头,叔侄二人方去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的出使。
次日,刘璋按照昨日与那些官员的约定来到城南,远远便能看见不少车架人马。有人认出来他后连忙上前接应,一行人连着行李被带到了一路使车中,护卫使车的都伯与随行官吏也上前见过刘璋。
刘璋向众人说及荀攸蔡邕皆是父亲在洛阳教书时结交的儒士,不可轻待,否则介时入了蜀父亲发起威来自己可劝不住。
都伯点头答应,态度也算和善。要知道此番出使李傕也当成了大事,特地找的他们这批纪颇好的人马护送。
只是待彻底安顿好后他们并没有走的意思,刘璋出马车问道:“各项皆已备齐,使车为何不发?”
官吏答道:“禀都尉,因未逢吉时所以不发。”
“昨日我已面辞百官,又蒙车骑将军钧语,别无他议,公可速速发车。”刘璋正色道。
官吏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即刻便走。”刘璋点头返回马车中,一旁的刘牧问道:“叔父怎么如此着急?”
刘璋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靠近后解释道:“我本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此一行如鸟入青天,鱼入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
云罩旭日,其形如盖。使车向南而行,缓缓消失不见。